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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次不停挤弄着被眼泪刺得通红的眼睛。野田健一竟瞬间忘记了呼吸。这家伙到底要说什么?

“我啊,其实是个养子。现在的父母并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虽然我不喜欢这么说。”

大出俊次半张开嘴,表情很是滑稽。健一注意到自己也成了这副模样后,赶紧抿紧了嘴。

“我的亲生父母都死了。我的父亲杀死了我的母亲,在发酒疯的时候。”不带半点吞吞吐吐,神原和彦口齿清晰地说了下去,“如今想来,我父亲也是个值得同情的人。要是当初能让他接受治疗,情况或许会有所不同。可是,我母亲当时根本顾不上这些。”

因为她经常遭到父亲的打骂。

“只要不喝酒,我父亲就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神原和彦七岁时的一天,父亲跟往常一样喝醉后撒起了酒疯,结果打死了母亲。

“邻居帮忙叫来了救护车和警车,却为时已晚。”他平静地说,“父亲也受了伤,被警察带到医院。后来听说,他有好几根手指都骨折了。”

在医院接受治疗和审讯的时候,父亲的酒慢慢醒了。

“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他想必非常害怕。他冲进医院的厕所,用清洁箱里的抹布打结后连接起来,套在了空调的排风管道上。”

他上吊自杀了。

“我那时还很小,很多事情却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经常和母亲一起挨揍。

“我知道有些男人喜欢打老婆和孩子,虽然原因各不相同。我也知道被殴打是很可怕的,说习惯了可能有点夸张,但至少不像别的同学那样害怕暴力。我想大出的父亲肯定不会像我父亲那样疯狂。怎么样?也许我这么想太不知轻重了?”

大出俊次一声不吭地坐着,似乎有点失魂落魄。谁又能回答这个问题呢?

健一清晰地回想起初次偶遇神原和彦时心头冒出的感想,就在与他目光相接的一瞬间。

那是一双看到过对岸风景的眼睛。看来这并非错觉。神原和彦真的是看到对岸的风景后又归来的少年。

“对不起,我作了个怪吓人的自我介绍。”他略带害羞地说,“怎么样?能让我做你的辩护人吗?”

你拥有坐上被告席的决心吗?

你作好面对现实的准备了吗?

大出俊次抽着鼻子,身上一股汗味儿。健一的身上也有汗味儿。神原和彦的额头上,汗水正呈直线往下淌。

“哈哈,你真是笨蛋。”大出俊次的表情既像在哭,也像在笑。

同一时间,另一间空教室里,检方的三名学生也在开碰头会。他们是藤野凉子、佐佐木吾郎和萩尾一美。

“对不起。”凉子开口便向他们道了歉。

萩尾一美吃了一惊:“哎?为什么要道歉呀?”

“你们举手表示愿意帮助我时,我还是大出的辩护人,可现在却变成了检察官。”

“那是没办法的事。”佐佐木吾郎安慰道。

凉子点了点头:“没办法。提议召开校内审判的是我,事到如今我既不能置身事外,也不能当陪审员,所以只能当检察官了。”

“你当检察官也挺合适的。”佐佐木吾郎说道。

直视着这名性格直爽、为人谦和的同学,凉子说道:“不,我并不合适。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

这次换作佐佐木吾郎和萩尾一美两个人同时吃惊了。

“在准备为大出辩护时,我已经确立了方针。”

她要验证大出俊次在案发当夜——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凌晨零点到两点,即柏木卓也的死亡推定时间内的不在场证明。

“我觉得这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即便不考虑其他因素,仅凭这一点就能证明大出的清白。”

在此之前,她从未认真调查过大出俊次的不在场证明。大出自己作出的辩解也一直是含混不清的,其中肯定有遗漏的细节,只要找出来就能够得到验证。

“可是,转到起诉大出的一方后,事情就变得完全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呢?”单纯的萩尾一美反问道。

佐佐木吾郎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不明白吗?也是,你怎么会明白呢?”

“说什么呢?”

制止住正要撒娇的萩尾一美,佐佐木吾郎满脸严肃地问凉子:“是举报信的事吗?”

凉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果只是为大出辩护,就完全可以不提举报信的事。”佐佐木吾郎说。

“嗯……”

“可作为检察官就不行了,立场正好相反,就算不情愿也没办法。那封举报信就是起诉大出俊次的最重要依据,无法回避。”佐佐木吾郎缓缓说道,仿佛要确认什么似的。

听到别人这样说明后,凉子更加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那么,有什么问题吗?”一美问,“只要认为检方相信了举报信的内容并起诉被告,这样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