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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崎校长不得不提醒他,可他并不想听。他双手抱头说:“我知道。我们都知道。松子是自己扑到汽车跟前去的。有人看到了,这一点肯定没错。我知道。我知道啊!”他的嗓音沙哑,仿若哀号,“松子当时一定非常伤心,非常恐惧,才忘记突然闯到路上会有危险。估计一心只想着快点逃回家来。”

不是自杀,是事故。

“但这和被人杀死有什么两样呢!是不是这个道理,老师?”

津崎校长无言以对。

“受害者不只是我们,也不只是松子。老师,那位司机同样是受害者。难道不是这样吗?”

他曾来到浅井家,哭着下跪。年龄与浅井夫妇不相上下,家里也有与松子同龄的孩子。

“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叩了无数次头。我们于心不忍,对他说‘这不是你的错’。可即便得到我们的原谅,那位司机仍会为撞死松子而抱恨终身。”

善良的浅井松子不会希望这样的结果。津崎校长看着松子的遗像,心中暗忖道。他似乎听到松子在说:老师,那位司机真可怜。

“听说三宅受过同学的欺负。不只是那三个不良少年,大家都讨厌她。我听内人说过。”

愤怒将浅井的脸染得通红。

“可是老师,不能因为这样,就容许她胡作非为吧?学校到底是怎样的地方,能容忍那种歪理吗?受欺负,被讨厌,那不管怎样都会是受害者吗?松子也被人欺负过,可她挺过来了。别人骂她胖妞,她都能笑脸相对。大家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我和我内人也是这样。所以,我们……我们……”

泣不成声,真正的泣不成声。

“所以我们鼓励松子,让她不要输给那些无聊的嘲弄和恶作剧。这难道错了吗?要怎么说才对呢?老师,请你教教我们。”

浅井放声痛哭起来,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哭了。

津崎校长再次历数往事——与藤野凉子父亲的谈话,与佐佐木警官的谈话。

即使知道三宅树理是举报人,也不能轻易横加追究。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身行为的严重性,轻率地施压只会把她逼上危险的绝路。

柏木卓也之后,这所学校不能再出现第二个自杀者了。

这个判断错了吗?那时,津崎校长心中就没有一点“明哲保身”的念头吗?不是“不能再出现自杀者”,而是“再出现自杀者就麻烦了”。难道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吗?

有的,有过。所以他选择袖手旁观,接受佐佐木警官的建议,将一切都交给她办,好让自己轻松一点。

浅井松子的死就是津崎的胆小怕事造成的。

是我杀死了浅井松子——津崎校长在心中不断重复这句话。

结果还是有第二个学生死了。

“不知为什么,有个电视台的记者总是打电话来。”仍然气喘吁吁、泪流满面的浅井说道。

“是个叫茂木的记者吗?”

“不知道。因为我们不想理睬他。他还想把松子的死做成电视节目。简直乱来!”

茂木记者也给津崎校长打了电话。他确实想打听浅井松子的死与举报信之间的关联。

“我不会让电视台拿松子当他们的道具。所以,老师。”

浅井的视线如针一般射向津崎校长。尽管津崎校长已经因愤怒和悲痛而麻木,在浅井的注视下,仍感到了一阵刺痛。

“如果学校想把所有的事都推给松子,我们也会有自己的考虑。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弄个水落石出。三宅活着,松子死了。既然死人不会说话,那就全部推到她身上好了。如果你们要这么做,我们决不会答应!”

津崎校长猛地抬起头,看着浅井先生的眼睛说:“我向您保证。我们绝不会这么做!”

来到户外,津崎校长感到一阵头晕,身体摇晃起来。他赶紧站稳脚跟。是最近没怎么好好吃饭睡觉的缘故吧。

他将手放到心脏部位。上衣的内插袋里装着他的辞职报告。

津崎校长早就接到了东京都教育委员会的劝辞建议,说目前暂时由副校长冈野代理校长职务,等事态平息后再任命新校长。

冈野副校长在教育委员会那边比较吃香。比起常在学生面前吐露真言的津崎校长,他们一致认为冈野更适合担任校长。

目前为止,由柏木卓也的死引发的一系列问题上,冈野表现出绝不参与的态度,一切都遵从校长的判断和指示。表面上像是个值得信赖的助手,其实只是想隔岸观火吧?

昨天和他单独交谈时,他说得很明确。早日恢复校园的平静,才是校长最重要的课题。

那么真相又如何呢?对于津崎校长的反问,他作出了如下回答。

“事到如今,这种东西还会出现吗?要说真相,我们已经掌握了。柏木卓也不适应学校生活,想不开,自杀了;大出他们与他的死无关;举报信内容不实;举报人找不到,不知道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