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之舟 六(第3/3页)

我这从一朵花所导引出来的新结论,究竟是不是真相呢?我没法断定。这一晚,我雇了船家,到水返脚去泛舟。在漆闇与灯笼火光包围下,拣了苑田与朱子启航的同一个时辰放棹而去。

两年前,在这条河流上,苑田与朱子的交情,真的是一个歌人以自己的作品做为蓝本演出来的戏吗?即使答案是对的,在只能为和歌而燃烧热情的苑田来说,他的生命里依然摆脱不了空虚的吧。那种寂寥感,就算作品是空想的,也还是下意识里织进去的。而在不同意义下,苑田晚年作品里的阴影,我以为该是真实的。「情歌」和「复苏」,纵然是在纸上虚构出来的,它之为靠一个歌人的空虚感支撑而成的杰作,这一点应无可动摇。

就像「复苏」里所歌咏的夜晚,从流逝的云絮里射来了 一道月光,这时船家忽地停了桨,用灯笼来照照水面。像一条黑带子的河面上游,有什么东西描着无数的线倏漂流下来。

「是菖蒲呢!上头开的,昨日的雨水把它们给拔起来了。」

花赶上了小舟,从船舷两侧包围似地往下游飘去。白的、紫的,交织成各种不同的花纹,使闇夜里的河流,仿佛披上了一件花衣。我觉得,眼前描着短暂的线条,从漆闇到漆闇漂流过去的花,好似就是苑田所遗留下来的几千首和歌里的无数语词;必觉得那正是和苑田有过感情的女人们的生命里的残灯。

纵然苑田的歌是虚构的,而成为和歌的牺牲的女人们的情,应当是真实的。桂木文绪、依田朱子,还有阿峯和琴江,,无一不是在给苑田的真情实意里,各各绽其花朵,又让它凋谢。

我好想在胸臆里双手合十,向这些不住地流逝的花膜拜一番。因为我禁不住地想祈求:文緖的生命,朱子和阿峯的生命,还有和苑田仅仅有过一夜之缘的那些红灯下的女人们的生命,但愿在死后的永恒的漆闇里,同样地以那种花的颜色浮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