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黑色梦魇(第2/5页)

章桐伸手翻看了一下死者的双眼睑部位,角膜还没有生成明显的浑浊,而舌头却已经成了紫黑色。她双眉紧锁,死者的双手有典型的用力过猛而导致的擦伤,赤裸的双脚上,更是有明显的床框痕迹。

章桐抬起头,自己的眼前出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欧阳景洪有条不紊地把撕碎的床单编织成了一条可怕的绳索,然后分别把两端系在床柱子上和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双脚死死地用力蹬踏床框,整个人用惯性的力量向后仰,渐渐地,意识变得模糊了起来,因为地球重力的缘故,他的身体没有办法往回收缩,十多分钟后,因为血液停止流动,肌肉放松。欧阳景洪瘦弱的身躯轰然倒地,斜挂在了床框上。

早上两三点钟之前,是人一天中睡得最熟的时候,欧阳景洪当了多年的警察,这一点,他不会不知道。拘留室的值班员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瞪大眼珠子瞅着监控发呆,人,总有走神的时候。而欧阳景洪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巧妙而又决绝地安排了自己的死亡。

章桐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不忍心再继续想下去。

许久,她站起身,头也不抬地问:“你们发现他的时候,是不是身体斜挂在床框上?”

“是。”一边的拘留室警员赶忙回答。

章桐站起身,语气冰冷:“他是自杀,可以下结论了。还有,如果你们早一点发现的话,他还是有救的,因为一个人要把自己活活勒死,不光是要有很大的勇气,而且,整个死亡过程是一段非常漫长而又痛苦的时间,至少有十分钟。那段时间里,你们究竟干什么去了!你们要对他的死负责!”

“我还以为一个人不可能就这么把自己活活勒死,那要多大的体力啊。这个拘留室,就是怕出事,所以,装修的时候,顶上横梁了什么的,都没有安排,连床都是固定的单人床,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把自己挂在床柱上也能自杀。”面色惨白的值班警员嘟囔着,神情沮丧地低下了头,“放心吧,章主任,我会承担责任的,是我的疏忽。”

章桐重重地叹了口气:“把尸体送往我的解剖室吧。我想,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活着的亲人了。”

说着,她默默地转身走出拘留室,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那是一个被痛苦折磨了十多年的灵魂,现在,终于可以得到真正的安息了。

体育馆展厅,人流如织,刘东伟站在人群中,默默地注视着自己面前的这尊雕像。

雕像的名字叫——爱人。刘东伟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座雕像,当初自己还没有结束那段可怕的婚姻的时候,就曾经不止一次地看过这座雕像的最初成品。那时候,他只是因为雕像动人的美而赞叹不已,并没有留下多么深的印象。如今,隔了这么多年,自己又一次站在这座雕像前,刘东伟的内心却感到了一阵阵说不出的冰凉。

雕像正如其名,“爱人”,所塑造的是一个美得几乎让人窒息的女孩。如果它有生命的话,那么,看到它的人就都会被它的美貌动人所深深折服。

虽然简介中说这座雕像是作者司徒敏以自己为原型创作的,但是刘东伟却根本就看不出两者之间除了性别以外,还有什么其他联系的存在。

司徒老师留下的日记,他已经看了不止一遍,几乎每个字都能背得出来了。而章桐的电话更是让他心绪不宁。

雕塑刀?

司徒敏虽然说性格脾气都糟糕到了极点,但是杀人?这解释不通啊!而雕像手中的雏菊,李丹父母亲家中的雏菊,还有死者脸上的雏菊,这又怎么解释?难道是可怕的巧合吗?

刘东伟陷入了痛苦地思索中。

“章桐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也非常理性,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是不会做出任何判断的,你要相信他。”

弟弟刘春晓的话一遍遍地在自己的脑海中回响着。

刘东伟的个性和弟弟刘春晓完全不一样,他没有足够的耐性,有时候也不像刘春晓那么沉稳。但是,自从离开了竹南后,他改变了许多。或许正如司徒老师经常所说的那样,人,只有经历了挫折和打击,才会得到更多的感悟。

刘东伟举起胸前的相机,对着雕塑——“爱人”的脸部,从各个角度拍了几张,他的举动和身边的参观者没有什么异样,但是他的目的却并不是为了能够回去后更好地保留对这座雕塑的回忆。在他的心中,需要找到一个纠缠了他很久的问题答案。

做完这一切后,刘东伟默默地收起相机,转身离开了展厅。

很快,章桐的手机上响起了一条简讯——我想见你,我有东西给你看,或许能解开十三年前的谜题。

章桐无声地合上了手机。在她的面前,是冰冷的解剖台,此刻,欧阳景洪正躺在上面,脸上被白布盖着。房间里异常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