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3/4页)

“五十万可是一笔大数目,马洛。你没那么难收买。在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地方能让你我过上好日子。在里约[1],沿着海岸线有许多高层公寓,我们可以住在其中一幢公寓里。我不知道那种生活能持续多久,但事情永远可以安排,你不觉得吗?”

我说:“你可真是个百变女郎。现在你就像个江洋大盗的女姘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是一个相当有教养的小淑女。你不喜欢像米切尔那样的梦中情人跟你求欢。然后你给自己买了包烟,抽了一根,那样子就好像它跟你有仇似的。然后你又让他搂着你——在你到这儿住下来之后。然后你当着我的面把衬衫扯破,哈哈哈,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就像帕克大街上的小宝贝儿在土豪大款打道回府之后的表现。然后你又任由我搂抱你。然后你拿威士忌酒瓶砸了我的脑袋。现在你又扯什么到里约去过好日子。等我早上醒来,睡在枕边的你又会是哪一个你呢?”

“我先付五千块定金。接下去还有更多。警察连没用过的牙签都不会给你。如果你改主意了,就给我打电话。”

“为了这五千块,我要做些什么?”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刚才渡过了一场危机。“酒店几乎就在悬崖边上。在墙脚处只有一条窄窄的过道,非常窄。悬崖下面就是岩石和大海。现在又快要涨潮了。我的阳台就在它们的正上方。”

我点点头。“有消防楼梯吗?”

“有,在车库里。起点正好在地下室的电梯平台旁边,离车库地面只有两三级台阶。但要爬上去很难,得花不少时间。”

“为了五千块,要我穿潜水服上去我都乐意。你是从酒店大堂出来的?”

“从消防楼梯。车库里有个整晚值夜班的,不过他在一辆车上睡着了。”

“你说过米切尔躺在一张躺椅上。有没有流很多血?”

她畏缩起来。“我——我没注意。我想肯定是有的。”

“你没注意?你凑上前时,近得都能发现他已经死了,像石头一样冷冰冰的。他哪里中了枪?”

“我哪儿也没看到。肯定是在他身子下面。”

“当时枪在哪儿?”

“在走廊地板上——就在他的手边。”

“是哪只手?”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这有关系吗?我也不知道是哪只手。他有点像横躺在躺椅上,脑袋悬在一边,双腿悬在另一边。我们有必要一直说这些吗?”

“好吧,”我说,“我对这附近的潮汐和洋流一点都不懂。他也许上午就会被冲上海滩,又也许两个星期都不会出现。当然了,前提是我们得把事情办成。如果时间过得很久,他们甚至有可能不会发现他中过枪。另外我觉得有可能他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可能性不大,但还是有。这一片海域里有嫞鱼[2],还有其他的东西。”

“能把事情说得叫人恶心,你可真够绝的。”她说。

“唉,谁让我开了个好头呢。我还在想,会不会有自杀的可能性。要是那样,我们还得把枪放回去。他是左撇子,你知道。所以我刚才想弄清是哪只手。”

“哦。对啊,他是左撇子。你说得没错。但那不是自杀。那个满脸傻笑、自鸣得意的绅士是不会自杀的。”

“人家说,一个男人有时会干掉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就不会是他自己?”

“这个家伙可不会,”她简洁而肯定地说,“如果我们十分幸运的话,他们很可能会以为他是自己从阳台上摔下去的。天晓得,他当时已经喝得够高的了。而到那时候我已经身在南美洲。我的护照仍然有效。”

“你护照上用的是什么名字?”

她伸出双手,用指尖划过我的脸颊。“你很快就会知道我的一切。别不耐烦。你会知道我身上所有那些亲密的隐私。你就不能等上一小会儿吗?”

“行。先和那些美国运通旅行支票开始亲密接触吧。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两个小时,要等雾气消散就更久了,我们还有时间。我去换衣服,你去签支票。”

我把手伸进外套,拿出一支自来水笔给她。她在台灯旁坐下,开始在支票上签下她的第二个名字。她的舌尖在齿间若隐若现。她缓慢而小心地写着。她写下的名字是伊丽莎白·梅菲尔德。

这么说,她在离开华盛顿之前就计划好要换名字了。我一边更衣一边寻思,她是否真的傻到那种地步,居然以为我会帮她处理一具尸体。

我端起酒杯走出客厅,朝小厨房间走去,顺手带上了那把枪。我任由弹簧门自己合上,然后把枪和弹夹滑进那只火炉上的蒸锅下方的托盘里。我冲洗了一下杯子,然后把它们擦干。我又回到客厅里,匆匆地换上衣服。她甚至连瞧都没瞧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