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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自己没有小孩,”他说,“但是听你这样说,奥列格应该是个很棒的孩子。”

“如果你见到他,你一定会……”蕾切尔说。

“这没有问题,我刚好在信封上看见你住在霍尔门科伦路,离这里很近呢。”

他听见电话另一头传来犹豫的沉默,但心里很清楚形势对自己有利。

“明天晚上九点如何?”

一段很长的沉默之后,才听见她的回答:“六岁小孩到九点早就睡着了。”

两人改约六点。奥列格和他母亲一样有一双褐色眼眸,而且是个规矩的乖孩子。然而令布兰豪格不快的是蕾切尔咬住法院传唤令的话题不放,也不肯送奥列格上床睡觉,让人很容易怀疑蕾切尔把儿子放在身旁沙发上是为了做挡箭牌。布兰豪格也不喜欢奥列格盯着他的眼神。最后,布兰豪格终于明白,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但他站起来准备离去时,依然做了点尝试。他看着蕾切尔的眼睛说:“蕾切尔,你不只是个美丽的女人,而且十分勇敢。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评价非常高。”

他解读不出她脸上的表情,但仍决定冒险一试,倾身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她的反应有点矛盾。她嘴角泛起微笑,感谢他的赞美,但眼神冷若冰霜,最后还加上一句:“布兰豪格先生,真抱歉浪费你这么多时间,尊夫人一定在家里等你很久了。”

他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因此他决定给蕾切尔几天时间思考,但一直没等到蕾切尔的电话。另一方面,俄罗斯大使写来一封信,要求反馈,布兰豪格明白他的询问激起了奥列格监护权官司一案新的波澜。尽管令人遗憾,但事情既然发生了,他觉得没有理由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于是他立刻打电话去密勤局找蕾切尔,告诉她这件案子的最新发展。

几周后,他再度来到霍尔门科伦路的大木屋。这栋木屋比他家的更大,色泽更深。对了,应该说他们家才对。这次见面的时间在奥列格就寝时间之后,蕾切尔跟他相处起来似乎放松许多,他还把话题转到了比较私人的方面,这意味着当他说自己和妻子已升华到柏拉图式的精神关系时不会显得太唐突,他还说做人有时不必太过理性,应该跟随身体和内心。就在此时,门铃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令他心生不悦。蕾切尔去开门,回来时身旁跟着一个高大男子,头发极短,近乎光头,双眼布满血丝。蕾切尔向布兰豪格介绍那高大男子是她在密勤局的同事。布兰豪格觉得自己绝对听过他的名字,只是记不起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听过。他立刻从心底厌恶眼前这男子的一切,他厌恶这人破坏自己的好事,厌恶他满口酒气,厌恶他坐在沙发上盯着自己却一言不发,跟奥列格一个样子。但最令他厌恶的,莫过于蕾切尔的态度出现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整个人焕发出光彩,还匆匆去泡咖啡,听了男子简短隐晦的回答,还尽情地放声大笑,好像对方的话语多么机智诙谐似的。蕾切尔阻止男子自己开车回家时,语气中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关怀。唯一令布兰豪格感到些许宽慰的,是那人突然起身说要回家。男子离开后,外面立刻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这表示他起码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应该开车撞死自己。然而男子对布兰豪格苦心经营的氛围所造成的伤害是无法弥补的,不久之后,布兰豪格也坐回自己车里,打道回府。他坐在车里,脑中突然浮现那条规则,一个男人决心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四个原因中最重要的那一条:她喜欢的是别的男人。

隔天,他打电话给梅里克,问那个高大的短发警员是谁,乍一听觉得惊讶,接着却大笑不已。原来那人正是被他晋升并分派到密勤局的人。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但命运有时也取决于挪威外交部的决策。布兰豪格放下话筒,精神为之一振。他迈开大步,穿过走廊,去参加下一场会议,路上吹着口哨,不到七十秒就到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