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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名证人亲眼目睹斯维尔走进那家汉堡店,手臂下面夹着一支球棒,和老板何岱互相咒骂了几句,然后斯维尔举起球棒便往何岱的头部敲了下去。何岱现年四十岁,越南裔,一九七八年和其他越南难民乘船来到挪威。斯维尔挥击球棒的力道猛烈,致使何岱日后再也无法行走。斯维尔再次开口说话时,克罗恩已经在心里盘算好,要用什么说法向高等法院提出上诉。

“种族……主义,”斯维尔在他的稿纸中找到定义,念道,“是一种对抗遗传疾病、堕落和毁灭的永恒努力,也是一种创造更健康的社会和更优质生活的梦想与渴望。种族混杂是一种双向的种族灭绝。在一个计划建立基因库来保存小甲虫的世界中,人们能够接受的人类种族的混杂程度,足以摧毁自身经过千万年而进化成的生物。令人尊敬的《美国心理学家》期刊在一九七二年曾刊登一篇文章,五十位美国和欧洲科学家提出警告,抑制遗传理论的争议会带来危险。”

斯维尔顿了顿,朝十七号法庭怒目扫视一周,抬起右手食指。他的头转向检察官,克罗恩可以看见他后脑勺和脖子之间刮得干干净净的一圈脂肪上,刺着苍白的“Sieg Heil”——一个无声的尖叫和怪诞的图样,正好和法庭上的冷酷词句形成强烈对比。随后的静默中,克罗恩听见走廊传来嘈杂声。午餐时间到了,十八号法庭已休庭。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克罗恩想起他读过关于希特勒的描述:希特勒在大型集会上为了让演说得到效果,常会停顿长达三分钟之久。斯维尔继续往下说,同时食指有韵律地敲击着,像是要把字字句句都敲进听众的脑子里。

“你们若是想假装这里并没有发生种族斗争,那你们不是瞎了,就是叛国贼。”

他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水,那杯水是法警放在他面前的。

检察官插嘴说:“而在这场种族斗争中,只有你和你的支持者有权发动攻击,是吗?今天你有许多支持者来到了现场。”

旁听席上的光头族发出嘘声。

“我们不是发动攻击,我们是采取自卫。”斯维尔说,“这是每个种族的权利和义务。”

长椅上传来一声吼叫,斯维尔听在耳里,微微一笑:“事实上,即使是其他种族也存在着具有种族意识的国家社会主义。”

旁听席传来笑声和稀疏掌声。法官要求肃静,然后望向检察官,面露询问之色。

“我没问题了。”格罗斯说。

“辩方律师还要提问吗?”

克罗恩摇摇头。

“那我就传唤检方第一位证人。”

检察官对法警点了点头,法警打开法庭后方的一扇门。门外传来椅子刮擦地板的声音,门打开了,一名高大男子缓步走进来。克罗恩看见男子身穿一件尺寸稍小的西装外套,黑色牛仔裤,脚上穿一双大尺寸的马丁靴。男子头发极短,近乎光头,体格精实健壮,看起来大约三十岁出头。然而他双眼布满血丝,眼睛底下挂着一对眼袋,肤色苍白,扩张的微血管散布在脸上,形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泛红,让他有如年过五十。

“哈利·霍勒警官?”男子坐上证人席后,法官问道。

“是的。”

“我看见你并未提供家庭住址,是不是?”

“那是个人隐私。”哈利用大拇指往肩膀旁边比了比,“这些人闯入过我家。”

更多嘘声传来。

“你宣读过誓词了吗,霍勒警官?也就是说,你宣誓了吗?”

“是的。”

克罗恩的头摇晃不已,有如某些司机喜欢在置物台上摆放的摇头小狗。他急急忙忙翻看文件。

“你在犯罪特警队是负责调查谋杀案的,对不对?”格罗斯问,“为什么你被分派来办这起案子?”

“因为我们对这起案子评估错误。”

“哦?”

“我们没想到何岱会活下来。如果你的脑袋被打到开花,里面的东西跑到外面,通常是不会活下来的。”

克罗恩看见两位陪审法官的脸不由自主抽搐了一下,但这时已无关紧要了。他已经在文件上找到他们的名字,上面写着: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