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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姿闪了一下手电筒,代表她已经在一扇窗户底下就位。

“换你了,哈利。”骆肯发现他在犹豫,开口道。

“妈的,你一定要提到蛇吗?”哈利说着,检查了一下腰带上的小刀。

“你不喜欢蛇?”

“哼,我碰过的那些给我很恶劣的第一印象。”

“被咬的话,一定要抓住那条蛇,到时才能给你正确的解毒剂。二来,如果你被咬两次,那就没差了。”

黑暗中哈利看不清楚骆肯是不是在笑,但他猜正是如此。

哈利跑向暗夜中隐约可见的屋子。因为他在跑,屋脊上那颗凶猛的龙头看起来好像在动,不过整栋屋子死气沉沉,一片安静。他背包里那把大锤的柄敲着他的背。他已经没在想蛇的事了。

他抵达第二扇窗,对骆肯打了暗号就蹲下来。他有一阵子没跑过这么长距离了,大概是因为这样,他的心脏才跳得这么快。他听见旁边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是骆肯。

哈利建议过施放催泪瓦斯,但是骆肯断然反对;放瓦斯的话,他们自己什么都看不见,而且也没理由认为克利普拉会拿刀抵住如娜的脖子,等着他们来。

骆肯对哈利举起拳头,这是暗号。

哈利点点头,感觉口干舌燥,这是血液里有适量肾上腺素在流动的征兆,错不了。手里的枪托又湿又黏,他先确定了门是往内开的,然后骆肯才挥出大锤。

月光照在铁块上,剎那间他彷佛正在发球的网球员;然后锤子落下,巨大的一击砰一声砸破了门锁。

下一秒哈利已经在屋里,手电筒扫射着室内。他马上就看见她了,但是光束继续移动,彷佛自有主张。厨房层架、一台冰箱、一条板凳、一个耶稣像十字架。他现在听不见那些虫鸣鸟叫了,他已经回到悉尼,只听见铁链的声音,码头上波浪啪啪拍打着船身,海鸥发出尖叫,也许是因为碧姬妲躺在甲板上,芳魂已经永远归天。

一桌四椅,一座橱柜,两个啤酒瓶,一个男人躺在地上不动,头底下有血,手被她的头发盖住,椅子下有把枪,一幅画着水果盘和空花瓶的画。静物。静止的生命。手电筒扫过她身上,他又看见了,看见那只手,靠着桌脚,往上指着。他听见如娜的声音:“感觉得到吗?你可以永生不死!”彷佛她在努力召唤力量,最后一次抗议死亡。一扇门,一个冷冻柜,一面镜子。他眼前一黑,失去视野之前短暂看见自己──一身黑衣,帽兜盖住头,看起来就像刽子手。哈利松开手电筒。

“你还好吗?”丽姿问着,把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他想回答,张开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这是欧夫·克利普拉没错。”骆肯说。他在那个死人旁边蹲下,现场只靠天花板上一颗裸灯照明。“好怪,我看这个人看了好几个月。”他把手放在那人的额头上。

“不要碰!”

哈利抓着骆肯的领子,把他拉起来。“不要……!”他又放手,像刚才抓他一样突然。“对不起,我……总之不要碰任何东西,还不要。”

骆肯没说话,盯着他看。丽姿那双不存在的眉毛之间又皱起那条深纹。

“哈利?”

他颓然跌到椅子上。

“都结束了,哈利。我很遗憾,我们大家都遗憾,可是都结束了。”

哈利摇头。

她靠过去,把大而温暖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像以前他母亲会做的那样。

靠,靠,靠。

他站起来,把她推开,走到外面。他可以听见丽姿和骆肯小声的交谈从屋里传过来。他抬头看天,想找星星,却一颗都找不到。

哈利上门的时候已近半夜,希丽达开的门。他的眼睛往下看,他没有事先打电话,从她的呼吸听得出来,她马上就要流眼泪。

他们面对面坐在客厅。他看到琴酒瓶里一滴不剩,但她看起来还算清醒。她擦掉眼泪,“她本来要当跳水选手的,你知道吗?”

他点点头。

“可是他们不让她参加普通的比赛,他们说评审会不知道怎么打分数。有人说这样不公平,单手跳水比较占便宜。”

“请节哀。”他说。这是他来了以后第一次开口。

“她不知道,”她说,“如果她知道,她就不会那样子跟我说话。”她的表情扭曲,一边抽泣,眼泪顺着嘴边的皱纹流成小河。

“不知道什么,墨内斯太太?”

“不知道我生病了!”她大叫,把脸埋进手里。

“生病?”

“不然我为什么要这样麻醉自己?我的身体很快就会被吃掉了,已经腐烂了,都是死掉的细胞。”

哈利没说话。

“我想告诉她的,”她对着指间低语,“医生跟我说六个月,可是我想找个好一点的日子再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