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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九日,星期日

哈利猛地惊醒,在郑王桥上传来的单调嗡嗡声之中,他听见昭披耶河上一艘船只发动的轰隆声。汽笛声响起,灯光刺眼;他在床上坐起身,把脸埋进两只手里,等着汽笛声停止,然后才顿悟那是电话铃声。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话筒。

“吵醒你了吗?”又是颜斯。

“没关系。”哈利说。

“我是白痴,我笨到不知道有没有胆跟你讲这件事。”

“那就不要讲。”

一片静默,只有一枚硬币投进机器里的声音。

“我开玩笑的,得了。”

“好吧,哈利。我整晚醒着没睡,躺在那里想,想我那晚在办公室到底在做什么。你知道,几个月前的外汇买卖我都可以记得小数点,但是人在牢里,头上顶着谋杀罪,我就是没办法想起简单的事实。你能理解吗?”

“那可能就是原因。这个我们不是讨论过了?”

“好吧,嗯,我现在跟你说发生了什么事。你记得我说过,那天晚上我在办公室挡掉了来电吗,我躺在那里想,这根本是莫非定律嘛,如果当时线路畅通,有人打进来,我就有录音,就能证明我人在哪里。而且这次的时间还不会被乱搞,不会像那个停车场管理员乱搞影片那样。”

“重点呢?”

“我想起来了,感谢老天爷,我想起来就算我挡掉了来电,还是可以拨出电话啊。我打电话给我们接待员,要她上去查录音机。然后呢,你知道吗,她找到一通我打出去的电话,我才想起来所有的事情,八点的时候我打过电话给在奥斯陆的妹妹。怎么样,再挑剔啊!”

哈利没这个打算。

“你妹妹可以给你不在场证明,你却完全不记得?”

“不记得,而且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不在家,我只在录音机留了话,说我打过。”

“但你不记得?”哈利再问一次。

“拜托,哈利,那种电话你挂掉之前就忘记了,不是吗。你会记得每一通打过但没人接的电话吗?”

哈利只能承认他说得对。

“你跟律师谈过了没?”

“今天还没,我想先告诉你。”

“好吧,颜斯,你现在打给律师。我会派人去你的办公室查证。”

“这种录音机在法律上有效,你知道的。”他的声音带着紧张感。

“放心,颜斯,过不了多久的。他们得放你走。”

颜斯吐气,话筒随之传来劈啪声,“请你再说一次,哈利。”

“他们得放你走。”

颜斯发出古怪的干笑声,“这样的话,我得请你吃饭,哈利。”

“最好不要。”

“为什么?”

“我是警察。”

“说是问话就好。”

“我想不好,颜斯。”

“随你吧。”

街上传来巨响,大概是烟火或爆胎。

“我会考虑一下。”

哈利挂好话筒,进浴室照镜子。他问自己怎么会在热带气候待这么久,皮肤还这么白。他从来没有特别喜欢太阳,但是以前晒黑也不用这么久。或许他去年的生活方式破坏了他制造色素的能力?他往脸上拍冷水,想起施罗德酒馆里面那些皮肤黝黑的酒客,又照了一次镜子。好吧,反正太阳已经给了他酒糟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