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一月九日,星期四

哈利踏出门口,冷空气猛然扑面而来,他不自觉地喘了口气。他抬头看看屋宇之间渐红的天空,张口呼出胆汁和高露洁的气味。

他在霍勒伯广场搭上沿着维哈文街辘辘行驶的电车,找到座位,打开《晚邮报》。又一起奸童案。最近几个月已经有三起,全都是挪威人现行犯,在泰国当场就逮。

报纸社论请读者不要忘记,首相在竞选期间承诺加强性犯罪的侦查,包括挪威人在外国的犯行在内。社论还质问什么时候可以让民众看到成果。

内阁大臣欧斯基德森代表首相办公室出面表示,此刻正与泰国政府商讨如何取得进一步的调查权。

“此事刻不容缓!”《晚邮报》的主笔写道,“人民期望看到行动,身为基督徒的首相不应放任此种暴行继续肆虐。”

“进来!”

哈利打开门,比雅尼·莫勒打呵欠的嘴直接映入眼帘。他靠在椅背上,桌子底下长长的腿突了出来。

“你来啦。我昨天在等你,哈利。”

“听说了。”哈利坐下来。“我喝醉的时候不工作,反之亦然。这是我的原则。”这句话应该要有讽刺的效果。

“身为警察,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警察,哈利,不管是不是清醒。我还得说服汤姆不要告发你,你知道吗。”

哈利耸耸肩,表示这个话题他言尽于此。

“好啦,哈利,现在不讲这个。我有个任务要给你,照我的意见你没资格出这个任务,但是我反正都会派给你。”

“如果我说不接,你会高兴吗?”

“少来侦探马罗那一套了,哈利,不适合你。”莫勒粗鲁地说。哈利得意地傻笑,他知道队长喜欢他。“我还没告诉你是什么任务。”

“你在我下班后的时间派车来接我,看起来应该不是要我去指挥交通。”

“没错,所以就让我讲完好吗?”

哈利干笑一声,往椅子前面靠,“我们就把脑袋里想的说出来好吗,队长?”

什么脑袋?莫勒差点要问出口,不过克制自己只点了个头。

“我现在不是干重要任务的人,老大,我想你也看到了目前的发展,或者应该说目前的没发展,或是勉强发展。我做我的工作,那些例行公事,努力不要碍到别人,努力在清醒的状态打卡上班、打卡下班。如果我是你,我会把任务派给别人。”

莫勒叹了口气,费了点工夫把两腿收回来,然后站起身。

“我可以说说我脑袋里想的吗,哈利?这件事要是让我来决定,任务就会是别人的,可是他们要你,所以这算是帮我一个大忙,哈利……”

哈利抬头小心戒慎地看着。去年比雅尼·莫勒帮他解决够多麻烦了,多到他知道迟早都得开始还债。

“等一下!他们是谁?”

“上面的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就会让我生不如死的人。”

“我接这个任务又可以得到什么?”

莫勒尽力皱起眉头,不过他老觉得要在自己那张坦率稚气的脸摆出严肃的样子,实在很难。

“你可以得到什么?你得到你的薪水,这段期间的薪水。拜托,你可以得到什么!”

“啊,我现在懂了,老大,上头的人觉得,破了去年悉尼那案子的警察一定是顶尖好手,你分内的工作就是要那个警察乖乖听令。我没说错吧?”

“哈利,拜托不要太过分。”

“我没说错。我昨天看到汤姆那张脸的时候也没做错,所以我才回去想了一晚。现在我的提议是这样:我是好孩子,我会乖乖出勤,任务结束以后,你给我两个警探,两个月全归我,还有我们所有数据的完整取用权。”

“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如果是你妹妹的强暴案,恐怕我只能拒绝,哈利,那个案子已经结了,彻底结了,记得吧?”

“我记得,老大,我记得那份报告,上面说:因为她有唐氏症,有可能被随便一个认识的人弄大了肚子,就捏造强暴事件来隐瞒事实,这种情节并不难想象。对,没错,我记得。”

“没有具体的──”

“她没有隐瞒任何事情,天啊,我去了她松恩区的公寓,在浴室洗衣篮看到她的胸罩都被血浸透了。他威胁过要割掉她的乳头,她很害怕。她以为每个人都像她一样,这男的穿著西装带着晚餐来,问她想不想到他的饭店房间一起看电影,她以为他只是亲切友善而已。而且就算她记得房间号码,房间也早就吸尘打扫过,从她被强暴以后床单也换过不下二十次,不会有多少具体的证据。”

“没有人记得看过沾血的床单──”

“我在饭店工作过,莫勒,你想不到两个星期可以换掉多少沾到血的床单,大家一天到晚都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