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行刑

邦代海滩后方的山脊上,一片薄云自午后太阳下方飘过。沙滩与海水里的人潮开始变少,不断朝他们走来的人们,全是澳洲那些美丽的知名美丽海滩中最为典型的类型:在嘴唇与鼻子上抹了防晒乳的冲浪客、走起路来左右摇摆的运动人士、穿着直排轮与剪短牛仔裤的女孩、晒黑的二线名人与隆乳过的沐浴女神;简单来说,就是一群长相好看的人、年轻人与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成功人士的人们。在坎贝尔大道上,满是最热门的时尚精品店,以及外观小而朴实,但却要价不菲的餐厅。一天中的这个时候,正是人潮最拥挤的时刻。敞篷跑车因塞车而移动缓慢,加速的引擎声全是些不耐烦的空转嘶吼,驾驶能做的事,只有透过太阳眼镜看着人行道。

哈利想起了克莉丝汀。

他忆起那次他与克莉丝汀搭乘欧铁在坎城下车的事。当时是旅游旺季,整座城市完全没有价格合理的房间。他们已离家好一阵子,所有积蓄都用光了,旅费预算也负担不起在豪华旅馆过夜。他们查了通往巴黎的下一班列车时间,将帆布背包寄放在车站置物柜中,前往十字大道。他们来回闲晃,看着往来的人与动物,每个人都美丽富裕,每艘惊人的游艇都拥有专属船员,大型游艇的船尾还停着像是通勤用的车辆,船顶还有直升机停机坪,让他们当场立誓,下半辈子都要把票投给国家社会党。

最后,这场散步让他们满身大汗,不得不去游泳。毛巾与泳衣都在背包里,所以他们被迫穿着内衣裤下水。克莉丝汀已经没有干净的内裤,所以穿着一件哈利的工作短裤。他们穿着白色三角内裤咯咯笑着跳进地中海,四周全是昂贵的丁字裤和笨重的珠宝。

哈利还记得,后来他躺在沙滩上看克莉丝汀穿着宽松T恤,脱掉又湿又沉的短裤。他享受地看着她皮肤上的水珠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亮的模样,T恤下摆向上扬起,露出她那双晒红的长腿与线条柔和的臀部,以及那法国人式的凝视神情。他喜欢她看着自己的方式,随便一个动作都能掳获他。她微笑的方式、缓缓穿上牛仔裤的动作均能吸引他的目光不放。她把一只手伸到T恤下方准备拉上拉链,但就这么停顿下来,往后一仰,闭上双眼……接着用红色舌头挑逗地舔着嘴唇,身体摇晃一下,然后重重地压在他身上,大笑起来。

之后,他们去了一间价格惊人、可以看见海景的餐厅吃饭。太阳落下时,他们紧贴着坐在沙滩上,克莉丝汀因为眼前美景流下几滴眼泪。他们一致决定要入住卡尔登饭店,然后不付钱偷偷跑掉,或许还会跳过他们原本打算要待在巴黎的两天行程。

后来他想起克莉丝汀时,首先会想起的总是那年夏天。一切如此浓烈,后来却又轻易成为一切随风而逝的分隔点。但哈利已经记不起来当时自己的想法了。

那年秋天,哈利服了兵役,而在圣诞节前,克莉丝汀遇到一名音乐家,就这么去了伦敦。

哈利、莱比与威金斯坐在坎贝尔大道与蓝诺克大道路口的露天咖啡厅里。他们的位置有阴影遮蔽,此刻已是傍晚,但天色仍未暗到使他们的墨镜显得格格不入。在这种热度下穿着外套还算差强人意,总比只穿衬衫露出枪套要来得好。他们没什么交谈,只是就这么等着。

圣乔治剧院位于海滩与坎贝尔大道之间那条徒步区的中间位置,是一座美丽的黄色建筑,也是奥图即将上台表演的地方。

“你以前用过白朗宁大威力手枪吗?”威金斯问。

哈利摇头。他们在武器柜分发装备时,便已教过他如何装填子弹与打开保险。学会这些就够了。一切不成问题;哈利难以想像奥图会拔出一把机枪,将他们全部放倒在地。

莱比看了看表。“该出发了。”他满头大汗。

“好了,最后再跑一次流程:表演结束,所有人上台谢幕时,哈利跟我从侧门进去。我安排好了,管理员会把门开着,还会在他的更衣室门口放上名牌。我们站在外面等奥图,然后逮捕他,铐上手铐,除非有紧急状况,否则不用武器。出了后门,会有辆警车等着我们。莱比会带着对讲机待在人群里,奥图一下台就通知我们。此外,要是他察觉事情不对,想穿越人群从正门离开,莱比也会通知我们。好了,我们就定位,快速祈祷一下,希望剧场里头能有空调。”

圣乔治剧院舒适的小观众席坐满了人,开幕时,现场充满兴奋气息。但其实帘幕并非拉起,而是松脱下来。小丑们抬头看着帘幕松脱之处,紧张地比手画脚相互讨论,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将帘幕推下舞台,其中一名还被另一人绊倒,接着对观众脱帽致歉。这些举止引起众人大笑并开心欢呼。剧院中似乎有不少人是表演者的熟人。舞台清理好后,换上断头台场景,奥图随着以鼓演奏的沉重葬礼进行曲登上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