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响密室之门 1

我们住处(兼侦探事务所)的大门口没有安装电话门禁,也没有设置迎宾器、门铃、门环这类东西。

因此,访客们就必须用手来敲门。

当初我的搭档提出这个意见时,我是坚决反对的。釆用这么老套的办法,会使本该造访的客人数量减少,而且非常不方便。但在开业四年后,就目前情况来看,虽然很不甘心,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令人拍案叫绝。

我会这么说,是因为这样一来,我们基本就能通过敲门的方式推测出门外站着什么样的客人。如果来人用一副习以为常的态度“当当当”地敲门,就是附近的太太拿着传阅板1来了。如果是比较钝的“咚咚咚”声,像是用胳膊肘敲门似的,那就是两手抱着纸箱的快递员。要是每隔三十秒敲四下,敲得中规中矩,就是老练的推销员,这可得格外留神。再就是“咣咣咣咣”,这种像巨浪一般席卷门扉的声音,肯定是住在隔壁屋的房东,是来催缴房租的,这就更需要戒备了。

那么,今天响起的敲门声……

笃……笃、笃。

“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吧。”

我嘀咕道,目光并没有从报纸的社论栏目上移开。

“找不着门铃也找不着门环,估计在怀疑是不是敲错门了。”

“来了来了。”二楼应声连连,声音源于给我们打工的一个小女生。然而敲门声并没有停歇。

笃、笃、笃笃笃。

“敲得还真久啊,这么慌张。”

我的搭档说道。他此时懒洋洋地躺着,脸上盖着一本电影杂志。原来他没在睡午觉啊……

“好像遇上了什么紧急情况?”

“敲门声挺轻的。”我说,“或许是位女性。”

“上了年纪的女人。”

“怎么这么说?”

“都答应了还一个劲儿敲门,耳朵肯定有点背。”

“那……总结一下。”我合上报纸,“第一次来我们这儿相当慌张,遇上了紧急状况,一位上了年纪的女性,也就是说?”

“是委托人。”

得出结论的同时,我们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我们互相争抢墙上镜子的使用权。我的搭档十分焦躁,拼命整理着自己的自来卷,而我则蹭的一下系好松松垮垮的藏蓝色领带,这个……领带夹放哪儿了?有了,在铁路模型的车站上边。

为什么会放在这种地方……

“倒理,收十一下屋子,再把空调打开。”

我伸手关上像苍蝇一样嗡嗡叫个不停的电风扇,从起居室赶到走廊,正好撞见药子从楼上下来。

“药子,我来开门吧,你去准备点喝的好吗?”

药子又连声应着“好好”,满面笑容地去了厨房。围裙后背处摇曳的花结和百褶裙隐隐约约流露出一种危险气息。放暑假怎么还一身制服啊,难道说穿正装来打工是她个人对这份职业的独到见解?要是这样,她这做的可就是无用功了。

笃笃笃笃——敲门声还在继续。

我最后调整了一下眼镜的角度,然后打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无疑是一位慌慌张张,刚迈入老年的女性。高雅的发型与穿着,纤痩但不至体弱多病的身材,比起阿姨,更适合用女士来称呼她。

“您有什么事?”

“请问,这里是敲响……这个……”

“这里是侦探事务所‘敲响密室之门’,您没找错。”

回答她时,一股熟悉的羞耻感掠过我的心头,希望她别搞错,给事务所起了这种奇葩名字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搭档。

“您有委托是吧?请详细说说看,来,里面请。”

不能放过久违的顾客。我着急忙慌地把她请进屋,带到会客室兼起居室。

搭档那边也迅速把屋里收十好了。背景是宽敞的落地窗,充满古典气息的西式房间里摆放着红棕色的家具。地板上的铁路模型、挂在墙壁上的飞镖镖靶、餐柜上的万年钟(当然是假的)都恰到好处地为这里增添了几分童趣。脏污散乱的杂志、书籍、吃剩下的脆米饼、喝空了的饮料瓶都已无影无踪,想必全被赶到沙发后面去了。

我的搭档沉着地坐在客人对面,把脚搭到桌上。正处盛夏,他却身穿一件七分袖的高领毛衣,指间拨弄着光泽闪耀且微微卷曲的发丝。他要是个金发欧美人,倒可以称得上有天使般的风情,可这家伙的头发和眼睛偏偏是纯黑的,眼神也十分锐利,这使他看起来与其说是天使,不如说是恶魔。

“果然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恶魔高兴地说道,“冰雨你看,不出我所料吧?”

“别高兴,别嚷嚷,别把脚搭在桌子上。”

我轻轻往旁边推了一下搭档的头,在他的左侧坐了下来。

“别这么生气嘛,华生。”

“我不是华生,再说你也不是福尔摩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