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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小姐,”迪斯特罗突然出现在露西的旁边说道,“我们一起跑走吧!”

星期三的早晨,整个学校笼罩在一片期末考试的沉寂当中。露西斜靠在一扇五栅门上,盯着外头满田野的金凤花。这里是莱斯学校花园和乡村的交界处,这个乡村完全独立于拉博镇之外,称得上是真正的乡村,没有受到任何污染和侵扰。田野那头是条小溪,再过去是个板球场,然后远处便是一望无际的风景,矮篱、树丛和牧草,黄白绿相间其中,在清晨的阳光中静谧沉睡着。

露西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黄灿灿的金凤花田野中移开,然后想着这个巴西女孩究竟有多少条丝质印花连衣裙。现在迪斯特罗身上又换了另一条裙子,鲜艳亮丽得让保守的英式花色显得暗淡无光。

“你打算要跑去哪里呢?”露西问。

“我们跑到村子里去。”迪斯特罗答道。

“这里有村庄吗?”露西问。

“在英国这样的国家,村庄无处不在。不过比较有特色的是,这里有个毕灵顿镇。只要穿过教堂那边的树林,就可以看到教堂顶上那个气象指标了。”迪斯特罗说道。

“看上去很远,毕灵顿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吗?”露西说。她不喜欢走路,而且她觉得待在这里非常惬意。她已经好久没像现在这样,有着充裕的时间,欣赏眼前满田野的金凤花了。

“是啊!毕灵顿镇上有两个小酒馆。”迪斯特罗对此如数家珍,“而且,英国村庄该有的一切镇上都一应俱全。伊丽莎白女王曾在镇上住过,查理二世君主曾在那里藏身过,十字军战士的遗骸也埋在镇上的教堂下面——镇上有个人长得很像我巴西家里的农场主——商店售卖的明信片上的村舍都可以在镇上亲眼见到,还有些书里的插画,这个小镇……”

“你说的书是指旅游指南书吗?”露西问道。

“不不不,是那种专门描写毕灵顿镇的作家写的书。我刚来莱斯学校时,看过一本这种类型的书,书名叫作《漫天的雨》,里面写的尽是些乱伦的性关系。镇上还有毕灵顿镇烈士公墓,所谓的烈士就是指上世纪时六个朝警察局扔石头的男子,他们后来被抓入狱处死了。一个国家的政府连人们扔石头都记仇!换了在我们国家,人们肯定用刀砍,因为也买不起手枪!后来人们大声痛哭,用鲜花掩埋了那六个烈士的尸体,一周后便完全忘记了这件事。”迪斯特罗说。

“嗯……”

“我们可以去镇上的‘小茶壶’茶馆喝咖啡。”迪斯特罗说。

“其实是那种爱尔兰风味的茶对不对?”露西问。

然而,再聪明的外地人来到一个新地方都有太多东西要了解。“不是茶,是真的咖啡,不管是从香味还是口感来看,我都可以告诉你那是真的咖啡。一起去嘛,萍小姐,那离这不远,只要走十五分钟的路就到了。再说了,现在都还不到十点钟,在下午一点我们被叫去吃煮豆子之前,待在学校也无事可做。”迪斯特罗说。

“你不用参加任何考试吗?”露西问,然后恭顺地穿过迪斯特罗为她打开的栅门,和她一起去毕灵顿镇。

“我应该会去参加解剖学考试,如你说的,就当去玩玩嘛!解剖学的每一堂课我都上了,所以去考试一下应该会很有意思,也看看自己究竟学到了多少。学点解剖学知识还是挺值得的,虽然学的时候很吃力。尽管这门课程不太注重想象力,不过还是值得一学。”迪斯特罗回答说。

“我觉得也是,要是能懂点这方面的知识,人们在遇到突发状况时就不至于像个傻瓜一样手足无措了。”露西说。

“突发状况?”迪斯特罗说,显然她的心思没放在这上面,“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我要表达的是,解剖学这门科目不会过气,但你研究的心理学,恕我直言,就会不间断地、越来越过气,不是吗?尽管心理学这门课听着很有趣,但以其为终身职业就太傻了。在心理学领域,今天的独到见解也许到明天就变成了一派胡言,但锁骨就永远是锁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露西明白了迪斯特罗的想法,并为其精打细算的想法所折服。

“明天,低年级学生们考解剖学期末考试,我也会去一起考。这是件值得赞赏的事,祖母也一定会赞同我这样做的。不过现在他们都忙着解答难题,而我呢,我可以和迷人的萍小姐走路到毕灵顿镇去喝咖啡。”

“什么难题呢?”露西问。

迪斯特罗从连衣裙的小口袋中掏出一张折叠的试卷,然后摊开试卷念道:“如果球在越线出界但尚未着地时,场内的球员拍打或抓住这只球并将其带回场内,你会如何判定呢?”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将那张模板印刷出来的试卷折了起来,重新放回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