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们最好还是等人群散了再走。”罗伯特说,“到时他们会让我们从后门离开。”

他正纳闷为什么玛丽恩的表情如此凝重,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开心,就像沉浸在震惊之中还未回过神来,难道这段时间的紧张情绪如此糟糕?

她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说:“那个女人,那个可怜的女人。我满脑子都在想着她。”

“谁?”罗伯特傻傻地问。

“那小丫头片子的养母。你还能想象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吗?无家可归已经够糟糕的了——哦,是的,罗伯特,我亲爱的,你不必告诉我们了——”她拿出最新的一期《拉伯洛时报》,上面有一则临时插入的最新消息,标题为《法兰柴思,因米尔福德镇绑架案一举成名的那栋大宅,昨晚在大火中被夷为平地》。“我本以为昨天是最大的悲剧,但跟那女人所承受的痛苦相比,也不过是一场意外而已。想想看,突然发现这些年来一直跟你生活在一起、被你呵护疼爱的一个人,不仅不见了,而且压根儿就没存在过,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碎的吗?就是那个你悉心爱护的人,她不仅不爱你,也对你毫不关心,也从不曾关心过你。一个人有过这样的经历,会怎样影响她今后的人生啊?也许她再也不会想下面是否藏有泥沼就踏进一片青绿的草地。”

“是的。”凯文说,“我实在不忍心看她。她所承受的一切痛苦,真是不公平。”

“她还有一个叫人喜爱的儿子。”夏普老太太说,“希望他会给她带来一些安慰。”

“但你没看见吗?”玛丽恩说,“她也没得到她儿子的心。她现在一无所有了。她本以为她拥有贝蒂。她爱贝蒂,对她的爱是那样确定,就像对自己儿子的爱那样。而如今,她生活的支柱全部坍塌。如果外表是如此不可让人相信,那她今后要如何去判断一个人?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孤独与荒凉。我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悲痛。”

凯文搂住她的肩膀,说道:“你自己最近也受够了折磨,就别再为别人的遭遇伤神了。来,我想现在他们应该可以让我们离开了。看到那些警察以他们职业式的礼貌方式围向伪证证人时,你有没有很高兴。”

“没有,我当时满脑子都是那女人遭受的苦难,根本想不到其他的。”

原来她是这样看待今天的审判的。

凯文没有理睬她。“还有法官刚一退席,那些媒体都蜂拥而上去争抢一部电话,看到这幅场景,你有没有觉得很好笑?我向你保证,英国的每家报纸都将从头到尾巨细无遗地为你们昭雪沉冤。这将是继“德莱弗斯案件”(法国历史上著名的冤案——译者注)之后最著名的平反案件。在这儿等我一下,我把这身庭袍脱了,马上就回来。”

“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去找个旅馆住一两晚吧?”夏普老太太说,“我们的东西一点儿都没了吗?”

“不是的,我要很高兴地说还有不少呢。”罗伯特说,并告诉她那些被抢救下来的东西,“现在除了住旅馆,还有另外一个选择。”接着他告诉了她们斯坦利的提议。

所以,玛丽恩和她母亲最后回到的地方,是位于“新”城边缘的一栋小房子,他们就是齐聚坐在辛姆小姐家的前室来庆祝胜利的,一个简单的小聚会:玛丽恩、她母亲、罗伯特和斯坦利。而凯文,必须得回去镇上,已经离开了。桌子上放着一大束鲜花,还附了琳姨一张最温馨的慰问字条。琳姨那张温暖亲切的小字条就跟她平常说的“今天忙不忙,亲爱的”一样,没有什么实质意义,却同样给生活带来了慰藉。斯坦利带来了一份《拉伯洛晚报》,头版消息就是对法庭审判的抢先报道,上方的标题是《撒谎者现身》。

“明天下午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打高尔夫吗?”罗伯特问玛丽恩,“你太久都没出去过了。我们可以早点儿出发,在其他人吃完午餐之前出发,这样我们就能占用整个场地了。”

“好的,我很愿意。”她说,“我想,从明天起,生活将重新开始,那种充满喜怒哀乐的正常生活。但今晚,可怕的事情就要告一段落了。”

第二天他去接她的时候,她看上去在这里适应得很好。“你无法想象是有多幸福。”她说,“我是说住在这个房子里。你只要打开水龙头,就会有热水出来。”

“而且还极具教育意义。”夏普老太太说。

“教育意义?”

“因为你可以听到隔壁谈话内容的每一个字。”

“哦,别夸张了,母亲!不是每一个字!”

“是每三个字。”夏普老太太纠正说。

于是他们兴致勃勃地开车去高尔夫球场,罗伯特已经决定,稍后他们在俱乐部喝茶的时候,就向玛丽恩求婚。那里会不会有太多人过来打扰,对审判的结果送上亲切的慰问?或许还是在回家的路上提出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