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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达尔先生将在星期四晚上过来,一直会待到星期五午饭之后。

周四早上,碧说她要去韦斯托弗买些东西,为桑达尔先生准备饭菜,问博莱特有什么安排。

博莱特回答说希望跟她一起再到韦斯托弗去看看,碧看起来挺高兴。

“穿过村庄时我们可以停一下,”她说,“让格鲁姆太太见见你。等到星期天从教堂出来时就可以少见一个人了。”

于是他们在报刊杂志店门口停了下来,博莱特被人看了又看,格鲁姆太太对他戏剧性的归来问了个透,直到心满意足,当他俩快速驶向海边时,都在笑着格鲁姆太太刚刚的举动。

“不会唱歌的人一定会非常沮丧。”过了一会儿,碧突然说道。博莱特揣摩了一会儿这个不合理的论断,然后也回她了一个:“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

碧笑了起来,说:“不,我的意思是我本该用我最大的声音来唱歌的,但我只会哼哼。你会唱歌吗?”

“不会,我也只会哼哼。我们可以一起哼哼。”

“我不知道在建筑密集区制造噪声是否合法,如今谁也说不清楚。不管怎样,那儿有个指示牌。”她朝一个大指示牌挥了挥手,上面写道:此处医院,机动车辆,请勿鸣笛。

博莱特抬头瞥了一眼斜坡上的楼房,其海拔比城区高。他评论说这家医院可不是一般的漂亮。

“是的,没有一般医院那么吓人。但那些商铺真是大煞风景。”她微微扬起下巴,示意着马路对面那排卖便宜货的商铺。有些商铺用“棚户”来形容会更贴切些。脏乱的咖啡馆、修鞋铺、自行车场、卖花圈和十字架的摊铺、卖花的小贩、果蔬店,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行当,有的店铺窗户刷了一半,窗户上钉着几张奇怪的单据。

他们沿着下坡向城镇驶去,路边商业街喧闹繁杂,在贫穷的郊区渐行渐远。过了这条街就出现了韦斯托弗的另一幅景象:干净整洁,到处都闪烁着从海面反射过来的光。

碧把车开进停车场时说道:“我要为桑达尔的餐食挑选一些海鲜,你不会喜欢的。去转转,给自己找点乐子吧,一点差一刻钟左右我们在安杰尔餐厅见,一起吃午餐。”

当碧叫住他时,他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我忘了问你了,你出门带钱了吗?如果需要我可以借……”

“哦,不用,我这还有些钱,是那什么科瑟诺律师事务所的人预支我的。”

他先去了港口,八年前他本应在此扬帆远航的。那里停满了沿海从事货运的船只和渔船,起伏的海面上反射着耀眼的光。他斜倚在防浪堤温热的石头上,陷入了沉思。在帕特里克·阿什比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亚历克·洛丁正是坐在这里,完成了“老驳船”的画作。帕特里克·阿什比也正是从右边的悬崖边坠下身亡。

他强迫自己离开了防浪堤,开始找寻《韦斯托弗时报》的办公室。他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尽管韦斯托弗的每个人都在读本地报纸,但却没有几个人会想寻找它的办公地点。《韦斯托弗时报》的办公室离港口很近,坐落在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狭小老街上的一所老旧的小屋里。入口低矮,博莱特本能地低着头进了门。屋外阳光灿烂,进了屋子后,眼前一片漆黑。黑暗中传来了办公室男勤务员稚嫩的声音:“有事吗?”

博莱特说他想见麦卡伦先生。

勤务员说麦克伦先生出去了。

“我猜你也不知道我到哪可以找到他,对吧?”

“他在蓝鸟楼上左手边第四张桌子那。”

“可真够确切的。”

“没办法,他就在那。每天的这个时候他准在那。”

蓝鸟好像就是港口前面拐角处的一个咖啡馆。麦卡伦先生的确就坐在楼上左手边的第四张桌子那,在较远处的窗户跟前。他正襟危坐,面前的桌上放着半杯咖啡,阴森森地看着楼下明亮的港口。看到博莱特后,他亲切地致以问候,毕竟是老朋友见面,他还为博莱特拉出一张椅子让他坐下。“恐怕我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告诉你。”博莱特说。

“能让我自己上《号角报》头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自己装进一个皮箱里。”麦卡伦先生说。

“皮箱?”

“还得是大卸八块地装进皮箱。我忍不住觉得这有一点极端。”他在桌上铺开了早晨的《号角报》,引人注目的黑色字体令人触目惊心。都已经三天了,皮箱分尸凶杀案仍占据着头版,已经在皮箱里发现了属于两个不同人的下肢,这下案情更加扑朔迷离了,因为这不是皮箱凶杀案嫌疑人惯用的作案手法。

“这起谋杀案的可怕之处,”麦卡伦先生反思道,“不在于案情本身,而是在于这个案子居然发生在了你艾格尼丝阿姨身上,你懂我说的意思吗?喂,小姐,请给我的朋友也来一杯咖啡。强尼老弟去参军打仗,牺牲了,这让人非常难过,但没人感到震惊……现代文明本就如此。但艾格尼丝阿姨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杀了,这就让人很震惊。这种事一般是不会发生在你认识的人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