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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看马摔断脖子,”罗宾说,“而且我还有工作要做。”

马修站在床边,低头看了她片刻,然后转身走了。马修关门的力度有点大,导致门关上后又弹开。

罗宾坐起身来,捋顺头发,做了个深呼吸,站起来拿过梳妆台上的电脑包。在回家的路上,她对带电脑回来感到内疚,内疚于自己暗自希望能有时间开展调查。马修表现出的宽宏大量让那份内疚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尽管去看赛马好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她回到床上,在背后堆了一堆靠枕,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一些加过书签的网页。她没和任何人说起过这些页面,包括斯特莱克。斯特莱克肯定会觉得她是在浪费时间。

她之前已经花几个小时调查她坚持让斯特莱克带给沃德尔的那两封信:想要砍断自己腿的女孩,还有在信里宣称要对斯特莱克的断腿这样那样的那个人。后者让罗宾有点想吐。

罗宾一直觉得人类的大脑很奇妙。她在大学的专业就是心理学,虽然没有读完。给斯特莱克写信的女孩似乎患有“身体完整性认知失调”——一种想要截去身体某些部位的非理性渴望。

罗宾在网上读了几篇论文,知道“身体完整性认知失调”患者人数不多,具体的病因尚不明确。她看了几个支持该疾病患者的网站,大概知道这种病的患者有多么不受人待见。留言板里充满愤怒的评论,指责“身体完整性认知失调”患者利用别人因事故或疾病导致的不幸遭遇,以令人厌恶的方式哗众取宠。对这种攻击的回复同样充满愤怒:他们真的认为这些病人是自己想要患上这种病的?他们难道不理解患者的生活有多么艰难吗——如此渴望自己能残疾,能截肢!罗宾不禁好奇起斯特莱克会怎么看待这些患者的故事。她想斯特莱克恐怕不会表现出多少同情。

楼下客厅的门开了,她听见一阵对马赛的短暂评论。父亲叫家里的棕色拉布拉多老狗出去,因为它老是放屁。马丁的笑声传过来。

令罗宾沮丧的是,她累得想不起那个给斯特莱克写信、寻求截肢建议的女孩的名字。好像叫凯莉什么的。她慢慢浏览用户最多的支持网站,寻找与“凯莉”相近的用户名。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女如果想要和别人分享自己特别的渴望,除了互联网,还能去哪儿呢?

马修走后,罗宾并没有走过去把门关起来。被赶出来的拉布拉多狗朗特里顶开门,摇摇摆摆地进来。它凑到罗宾身边,得到一阵漫不经心的爱抚,随即在床边趴下,用尾巴拍着地板。很快,它就喘着气睡着了。罗宾在它有些堵塞的呼噜声中继续梳理留言板信息。

她突然感到一阵兴奋,这是在斯特莱克手下工作经常会有的体验。她发现一些信息,这些信息可能有意义,可能没有,也可能会提供一切问题的答案。

无处可去:有人知道科莫兰·斯特莱克吗?

罗宾屏住呼吸,点开帖子。

野蜜蜂:那个独腿侦探?嗯,他是个退伍兵。

无处可去:我听说腿可能是他自己砍的。

野蜜蜂:不,你搜一下就知道了。腿是在阿富汗断的。

就这些。罗宾又翻了几篇帖子,“无处可去”没再问过相关问题,也没再出现过。但这并不代表任何事,此人可能换了个用户名。罗宾又找了一会儿,确信自己已经翻遍论坛的每一个角落,斯特莱克的名字再也没出现。

激动的心情渐渐消失。就算写信的人和“无处可去”是同一个人,写信人在信里已经表明,她相信斯特莱克砍了自己的腿。在著名的截肢人士里,有可能出于自愿的人并不多。

客厅里传来加油助威的喊声。罗宾关掉“身体完整性认知失调”网站,开始调查第二件事。

她在侦探事务所工作后,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力提高了。尽管如此,她先前点了几下鼠标、查到慕残者——也就是对截肢感到性吸引力的人——的相关信息后,还是觉得胃里不太舒服,关掉电脑后还一直有点想吐。她读着一个男人(她推断对方是个男人)抒发的大段性幻想:他的理想对象是个四肢全截的女人,截肢位置至少要在肘部和膝盖以上。截肢的具体位置似乎非常重要。另一个男人(说真的,这些人不可能是女性吧)则从很小时就幻想不小心用铡刀砍断自己和好朋友的腿,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手淫。这些人连篇累牍地谈论对断肢本身的兴趣,截肢者受限的行动范围,将这些罗宾视为残疾的东西当作性虐幻想的一种形式。

马赛评论员非常有特色的厚重嗓音从楼下模糊地传来,弟弟的加油声越来越响。罗宾浏览留言板,寻找斯特莱克的名字,也在寻找这种病态幻想与暴力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