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一次听说约翰·加布里埃尔这个人,是在卡斯雷克向特雷莎解释有关他们要求补选结果的那个晚上。

托林顿园的詹姆斯·布拉德韦尔爵士是保守党的候选人。他是本地人,有点钱,而且是个很有原则的死忠保守党员。他为人正直,已经六十二岁,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思想的火花,也毫无机智可言,他没有公开演讲的天分,被炮轰时显得非常无助。

“在台上很可怜,”卡斯雷克说,“非常可怜。呃、啊、嗯个没完,就是没办法说下去。我们当然帮他拟了讲稿,重要的集会也总会安排出色的讲者和他一起去。这要是十年前还过得去;诚实忠厚的小伙子,在地、正直公正,还是个有教养的绅士。但是现在,他们要求的可不只这些!”

“他们要有头脑的?”我说。

卡斯雷克似乎不大在意有没有头脑。

“他们要机灵点的那种人,精明伶俐,凡事知道答案、幽默风趣。还有,当然他们要那种会承诺一切的人。像布拉德韦尔这种老派的人太有良心了,根本说不出那种话。他不会说所有人都会有房子、明天战争就会结束,以及每个女人都会有中央空调和洗衣机。”

“还有,当然,”他继续说,“钟摆开始左右晃了,我们已经执政太久,民众想要换人。另外那个家伙,威尔布里厄姆,能力很强,做事认真,当过老师,因为身体因素自陆军退役。他天花乱坠地说了一堆要怎么处理返国的退役军人,还有关于国有化和医疗保险之类的老生常谈;我的意思是,他把自己包装得很好,最后得到多数人的支持,超过两千票。这样的事在圣卢史上是第一次发生,真是把我们气死了。我们这次要做得好一点,得把威尔布里厄姆弄下来。”

“他的支持度很高吗?”

“普普通通,没花什么钱在这个地方,不过他负责任,态度又好,要赢过他不容易。我们在全国都要加把劲。”

“你不认为工党会赢吗?”

在一九四五年的选举以前,我们都不认为工党有赢的可能。

卡斯雷克说,工党当然不会赢,整个郡稳稳地都是丘吉尔的天下。

“但我们不会像以往那样得到全国多数的支持。当然啦,要看自由党的得票数如何。老实说,诺里斯太太,如果自由党的票数激增,我并不会感到惊讶。”

我从旁边瞄了特雷莎一眼,她正试着摆出一副对政治很热衷的表情。

“我相信你会帮我们很大的忙。”卡斯雷克诚挚地说。

特雷莎喃喃地说:“我恐怕不是个有抱负的政治人物。”

卡斯雷克轻松地说:“我们所有人都得努力。”

他看看我,一副工于心计的样子。我立刻说,我可以负责抄写信封上的住址。

“我的手还可以用。”我说。

他的脸上立刻现出尴尬的表情,然后又开始抖脚。

“好极了!”他说,“好极了。你是在哪里受伤的?北非吗?”

我说我是在哈罗路上受伤的。这话可让他接不下去了,脸上的尴尬强烈到会传染。

他乱枪打鸟地想找个台阶下,于是转向特雷莎。

“你先生,”他说,“他也会帮我们吧?”

特雷莎摇头。“他恐怕……”她说,“是个共产党员。”

就算她说罗伯特是条黑曼巴蛇,都不会让卡斯雷克这么不快,他甚至在颤抖。

“你知道,”特雷莎解释,“他是个艺术家。”

听到这个,卡斯雷克稍微开心了点。艺术家、作家,那类的人啊……

“我了解,”他开明地说,“好,我了解。”

“这样罗伯特就不会被扯进去了。”特雷莎后来对我说。

我告诉她,她真是个没原则的女人。

罗伯特回来之后,特雷莎告知他的政治信仰。

“但我从来就不是共产党员啊!”他抗议,“我是欣赏他们的想法没错,我认为这种意识形态整体而言是正确的。”

“没错,”特雷莎说,“这就是我告诉卡斯雷克的。我们偶尔可以摊开马克思的书,放在你椅子的扶手上,这样你就不会被叫去做任何事了。”

“特雷莎,你都安排得很好,”罗伯特怀疑地说,“要是另一边的人跑来找我,怎么办?”

特雷莎安抚他。

“他们不会的。在我看来,工党比保守党还怕共产党人。”

“我想知道,”我说,“我们的候选人是个怎么样的人?”

因为卡斯雷克在这件事情上说得有点模糊。

特雷莎之前曾问过詹姆斯爵士是否会再次竞选,卡斯雷克摇头。

“不会,这次不行。我们这次得打一场轰轰烈烈的仗。我不知道会怎么发展,我相信选战会很激烈。”他看起来很困扰。“他不是本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