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6/8页)



风烟在他们身后,听得清清楚楚,不禁暗叹杨昭的心细如尘。行军打仗,最忌军心涣散,当初楚汉之争,四面楚歌的典故,就是一个例子。她听着笛子,只想到京城的安逸繁华,而他想到的,是这一营将士思乡的凄酸。

难怪他在虎骑营里大办摔跤比赛,甚至还亲自给他们击鼓——那也是为了缓和局势的紧张,振作大家的士气吧?虎骑营里上下一心,战无不胜,靠的是刀枪,更是一种同进退、共生死的必胜信念。

“陆姑娘,你也来了。”周南不经意看见站在杨昭身后的风烟,招呼了一声。

杨昭蓦然回头,不禁一呆。

风烟静静地伫立在明月之下,月光如水,她整个人都似乎笼罩着淡淡的清辉,秀色氤氲而来。

几天不见,乍然相遇,两个人都有片刻沉默。这些日子里,也曾经暗自想过,见了对方应该说什么;但此刻真的见了面,反而觉得说什么都不妥。

周南懵然不觉这中间的欲言又止,向风烟不好意思地道:“连陆姑娘也被我吵醒了。”

风烟摇了摇头,“我是根本没睡,刚出来转一转。”

杨昭心下一宽,看她行动如常,脚踝的刀伤,应该已经不碍事了吧。只是,不见了那种冷淡戒备的神色,她看起来仿佛有什么心事,这个样子的陆风烟,教人有点不习惯。

“那天……”风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宁师哥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这个人,总是有口无心的。”

杨昭淡淡一笑,“我知道。其实本该是我道歉才对,若不是因为我,你跟他也不会发生争执。”

“以前……”风烟低下了头,“我和宁师哥都千方百计地跟你作对,你若想难为我们,应该是有很多机会的。”

“以前的事,也怨不得别人,是我自己疏忽,才着了王振的道。”杨昭负手而立,英挺沉稳,“我常年领兵打仗,在京里这几年也很少参与朝政纷争,跟于大人、薛大人几位都没有深交,自然难免让人猜疑。”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一下呢?”风烟脱口问道。

杨昭看了她一眼,“在京城,我试过。可惜朝中重臣,多半不敢得罪王振;剩下几位支撑残局,又躲我远远的,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出了关,更不用提了,你也知道。”说到这里,杨昭停顿了一下,“那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不是王振的人——为什么?”

“袁小晚说的。”风烟心里一跳,其实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无数遍,为什么?

杨昭微笑道:“难道你没想过,袁小晚也是我的手下。”

“我不是相信她,只是相信我自己的直觉。”风烟看着他,轻声道,“那天晚上,我摸进虎骑营,躲在你帐外的时候,你在写字吧?要是我没记错,你写的应该是一句: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你在闲暇练字的时候,写的都是这样的句子,怎么会是个甘心给王振当走狗的人?”

杨昭不禁一震。她就凭这几个字,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可是一直没有机会。”风烟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是为了王振来西北边关的,那是想帮萧帅吧?袁小晚说,粮草的事情和瓦刺偷袭失败,都跟你有关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句话,你听说过没有?”杨昭却顾左右而言他,“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风烟一头雾水,这句话她懂,可是跟粮草被烧有什么关系?

“本来,这是件很隐秘的事,没有外人知道。”杨昭沿着粮草库的护栏,向外走去,“若是事情不密,也就办不成了。但事到如今,该办的都办妥了,说出来也不打紧。”

“王振当权这几年,党羽爪牙遍布天下,这次西北之战关系重大,除了对付我之外,他的毒计层出不穷,克扣大军的粮草就是其中一项。可这些还不够,在萧铁笠军中,他也布下了棋子,跟瓦刺互通消息。”

风烟一惊,“这怎么可能?!”当日袁小晚也说,大营里可能有瓦刺的奸细,若当真如此,萧帅的每一个部署、每一个命令,都会传到敌人的耳朵里,那这一仗还怎么打?没等开战就已经输了。

“倘若是我疑心错了,那么又有谁烧了粮草库?起火之后不出三天,瓦剌就派人来偷袭大营,他们又是如何知道大营里的混乱情形?”杨昭叹了口气,“自从出了关,我就一直提防着王振这一招,可十几万大军,一时也查不出是谁在给王振卖命。况且,就算我查得出来,萧铁笠也不会相信,到时候难免又要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