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战争 第三章(第3/5页)

“这是魏郡旅馆唯一知道的蔬菜。”乔治这么评论。

他谈吐风趣,没有提到她丧夫的事,只说了她继续工作,是他所知最坚毅勇敢的事。

“我无法向你说明我有多钦佩英国女性。她们继续过日子,解决一件又一件的工作。没有小题大做、没有英雄主义,只是坚持下去,就好像这样是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我想英国女人很行。”

“人总得找点事情做。”

“我知道,我可以了解那种感觉。不管做什么都比呆坐着、无所事事来得好,喔?”

“就是这样。”

她很感激乔治的善体人意。他告诉她,这一两天他要去塞尔维亚组织那里的人道救援工作。

“老实说,”他说道,“我为我的祖国没有参战感到羞耻,可是早晚会的,我很确信这一点。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就做我们能做的,来纾解战争带来的惨状。”

“你看起来状况非常好。”

他看起来比她记得的年轻些——身体健康,皮肤晒成了古铜色,泛灰的头发只是个特色,而不是年纪大的象征。

“我感觉很好,有事可做的感觉更好了。救援工作相当费力。”

“你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不同的口气说道,“听好——你不介意我像这样来探望你吧?不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吧?”

“不会……不会的。你这样做非常好心,特别是在我……我……”

“你知道我永远不会对此怀恨在心。我钦佩你听从自己心意的做法。你爱他,不爱我。不过我们没有理由不当朋友,对吧?”

他看起来这么友善,这样不感情用事,所以内尔高兴地答应了。

他说:“这样很好。你会让我以朋友的身份帮你忙吧?我是说,在你有烦恼的时候,给你建议?”

内尔说,她只会觉得极端感激。

他们就谈到这里。午餐之后,他很快就开车离去,离去前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说希望六个月后能与她再见,并且再度请她在有任何困难的时候征询他的意见。

内尔答应会这么做。

那年冬天对内尔来说很难受。她得了感冒,又没适当地照顾自己,有将近一个星期病得相当厉害。到最后她变得很不适合重回医院工作,维里克太太带她回伦敦的公寓里休养。

让人困扰的事情似乎层出不穷。普桑修道院的屋顶需要换新,水管必须重新安装,围墙也得维修了。

内尔首次体认到房地产可以是这样的一个无底洞。有许多次,修缮费用就把房租给啃光了,必须靠维里克太太帮忙渡过险境,内尔才不至于负债太多。她们尽可能地省吃俭用,出外看戏与赊账购物的日子已经消失无踪。维里克太太设法让收支非常惊险地维持平衡——要不是她在桥牌桌上赢钱,几乎无法办到。她是第一流的玩家,而且靠着玩牌替自己增加了实质的收入。她几乎天天出门去还健在的那些桥牌俱乐部。

对内尔来说,这种日子很无趣又不快乐。为钱担忧,又没有健康到可以去工作,无事可做,只能坐在那里闷闷不乐地想事情。贫穷加上苦中作乐的爱情是一回事,贫穷却缺乏爱情滋润又是另一回事。有时候内尔不免会想,要怎么继续走完眼前沉闷灰暗的人生。她不能忍受这些事;她就是不能。

然后弗莱明先生敦促她对普桑修道院做个决定。租约一两个月内就要到期,一定得采取行动了,他认为无法指望用更高的价格把那里租出去。谁会想租没有中央暖气设备或者现代化设施的大房子?他强烈建议她把这里卖掉。

他知道她丈夫对这个地方的眷恋,可是既然她自己永远不可能负担得起住在这里的生活……

内尔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却还是央求给她一点时间做决定。她很不想卖掉这里,可是却忍不住觉得若能不必为普桑修道院烦恼,她就卸下肩上最沉重的负担了。然后有一天,弗莱明先生打电话来说,有人出了非常好的价钱要买普桑修道院。买家提的价格远远超乎她的期待——或者说,其实是超过他的期待。他强烈地建议她不要迟疑,立刻敲定交易。

内尔犹豫了一分钟……然后说:“好。”

这真是不寻常,摆脱那个可怕的重担,立刻让她觉得快乐许多,这跟弗农还活着时的快乐不同。要是你没有钱可以维护保养,房地产只不过是没用、徒有表面虚荣的钱坑而已。

就连乔从巴黎寄来的信都没扰乱她的心情。

“既然你知道弗农对普桑修道院的感情,你怎么可以卖掉它?我本来以为这会是你最不可能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