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简 第四章(第3/6页)

《塔里的公主》被世人遗忘了。它生不逢时,因为就在上演后三周,战争就爆发了。

在当时,这出戏被认为是“评价良好”。某些评论家用略带讽刺的态度,谈论这班自以为可以革新所有既有思维的“年轻音乐家新学派”。其他人则真诚地赞扬,说这是一部显示出远大希望的作品,虽然还未臻成熟。但是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热烈赞美整部戏所显现的美感与艺术性,人们谈论着“我去了霍尔本剧院”、“排队排得这么长,天哪,不过这样迷人的神奇戏剧真的值得去看看”,还有“了不起的新歌手,简·哈丁。天哪,她的表演实在是了不起——非常中世纪,少了她就不一样了!”对简来说这是一次胜利,虽然这个胜利为时甚短。在第五天,她就被迫退出演出阵容。

趁弗农不在时,赛巴斯钦被电话召来了。简跟他见面时脸上带着那样魅力四射的微笑,起初让他以为他的恐惧不会成真。

“我不行了,赛巴斯钦,必须让玛丽·劳埃德上场了。仔细想想,她不算太差。事实上,她的嗓子比我的还好,而且她还蛮漂亮的。”

“嗯哼,我就怕贺雪会这么说。我想见见他。”

“好,他也想见你,但我想这并不表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你是什么意思?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的嗓子完了,永远完了。贺雪太诚实了,所以不会给我任何不切实际的期望。他说当然没办法百分之百确定;我的嗓子可能有机会在休息或做了些什么之后就恢复。他说得非常婉转,然后我看着他就笑了出来——接着他就一脸尴尬地吐实了。我想,我接受这个事实的方式让他松了一口气。”

“可是简,亲爱的简……”

“喔,赛巴斯钦,不用这么介意,请别这样。如果你没这么难过,我会比较好过些。你一直都知道,这是一种赌博,我的声音原本就不够强韧,我和它对赌,在此之前我都赢,现在我输了。嗯,就是这样!要赌就必须输得起,别让自己的手抽搐发抖,就好像大家在蒙特卡洛说的那些话。”

“弗农知道吗?”

“知道,他极端难过。他爱我的声音,他真的为此相当心碎。”

“可是他不知道……”

“不知道如果我等个两天,别在开幕夜演唱就会安然无恙?不,他不知道。而如果你不要泄露出去,赛巴斯钦,他就永远不会知道。”

“我不会答应你这件事,我认为他应该要知道。”

“不行。因为我所做的事是出于自己的选择。告诉他这件事,等于在他不知情之下迫使他负责任。不该这么做,这样不公平。如果我去跟弗农说贺雪说了什么话,你认为他还会同意让我唱吗?他会全力阻止我。现在去跟弗农说:‘看看我为你做了什么!’会是全世界最恶毒残酷的事情。难道说抽泣着要人同情,感激就会被舀进汤盘里送上来?”

赛巴斯钦静默了。

“好啦,我亲爱的,别去说吧。”

“好,”赛巴斯钦终于说道,“你是对的,但你做的事情却不合伦理。你没有告诉弗农就这样做,而且从现在开始都要瞒着他。可是,唉!亲爱的简,你为什么要这样?弗农的音乐值得这样做吗?”

“会的……迟早有一天。”

“你就是为了这样才做的吗?”

简摇摇头。

“我想不是。”

一阵停顿。赛巴斯钦说:“简,现在你要怎么办?”

“可能教人唱歌,或许纯演戏吧,我还不知道。如果情况真的糟到底了,我总还可以去当厨娘吧。”

他们两个都笑了,不过简几乎就要落泪了。

她隔着桌子看着对面的赛巴斯钦,然后突然起身走过去跪在他旁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他则用一只手臂环抱着她。

“喔,赛巴斯钦……赛巴斯钦……”

“可怜的简。”

“我假装我不介意……但我介意的……我介意……我爱唱歌。我爱唱歌,好爱、好爱唱歌……索薇格在圣灵降临周唱的美妙音乐,我永远无法再唱了。”

“我知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傻呢,简?”

“我不知道。纯粹是笨吧。”

“如果这一切能够重来……”

“我会再次做同样的事。”

一阵沉默。然后简抬起头,说道:“赛巴斯钦,还记得吗?你说过我有很大的驱动力,没有事情可以改变我的心意;然而我可能比你认为的更容易被改变。在弗农跟我之间,会是我为他改变方向。”

赛巴斯钦说:“世事真奇怪。”

简滑坐在他旁边的地板上,她的手还握在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