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欺师维纳斯(第2/12页)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找你谈?”

我把刮刀插进便利商店的塑料袋里。这家伙似乎很难搞。

“如果不是陷入什么让人伤脑筋的麻烦之中,没有人会来找我。”

这个男的大约二十五、六岁吧,发型难以形容,像是把少爷头再剪短一点,使得那张灰暗的脸庞更显灰暗。要不要打赌,这家伙应该没有固定交往的女友。

“我的并不是麻烦。”

暗淡的声音和长相很搭。真是浪费了晨间的池袋那种爽朗感。

“嗯,到底是什么?如果要玩脑筋急转弯,去找更闲的人玩吧。”

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上面想必写着能够解开世界秘密的暗码吧?什么达文西还是米开朗基罗的,就是那样的阴谋。

“不是麻烦,而是想要知道女朋友的想法!”

他突然大声喊道。路过的上班族与学生都被吓了一跳,往我们这边看。哪有人突然在这种地方把重要告白讲出来的啦!他满脸通红,身体颤抖,以一种像是从肚子挤出来的声音重复一次:

“我想确定她真正的想法。真岛先生,拜托你。”

这是怎么回事?我既不是婚姻介绍所,也不是在杂志之类的地方不断乱给评论的恋爱达人。我真的只是一个晚熟的、在池袋顾店的人而已。

“我知道了啦,拜托不要在我们店门口喊些奇怪的话。”

此时,我感觉到老妈的视线从店里传来。那是一种有如雷射侦测器般的危险压力,而我就像一只被来复枪瞄准的小鹿。

“阿诚,他这样不是很纯情吗?你就先听听看他要讲什么。”

报告,是!主人!在我们家,老妈的命令就是一切。我对那个土气小子说:

“只是听听而已。对于恋爱之类的问题,我真的很不擅长,你可别抱太高期待。”

一个土气小子来找我做笨拙的恋爱咨询。令人烦腻的事件,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把店交给老妈之后,我们朝着夏天的池袋西口公园走去。要在户外听人说话,早上的树荫底下是最棒的地点——温度还不是那么高,风中仍然残留着晨间的凉意。由于圆形广场的钢管椅都坐满了,我们在舞台前的楼梯坐下。远方传来喷水池的水柱散落的声音。

“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做今泉清彦,在埼玉县的工厂担任季节工。”

然后他讲了一个我听过的精密仪器制造商名称。

“叫我阿诚就行了。”

我问了一个白目的问题:

“你是在那里打工吗?”

“我是约聘员工,每半年重新签约一次,一直无法升成正式员工。我认为自己的组装技术在工厂排得进前十名,但是要升正式员工很难。”

这么灵活的雇用与生产调度方式,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不过,清彦所担心的,并不是这种不稳定的雇用形态。

“你的女朋友是谁?”

他沉默地从腰包里拿出一张卡片,我从他手里接过来,上面画了很漂亮的大海、彩虹与海豚,散发着一种直达人心的力量。是一张安全无害的画,感觉可以挂在某家位于高原上的赡养中心房间里。

“这东西怎么了?”

清彦变得吞吞吐吐。他听了一下喷水池传来的沁凉声音。

“我的女朋友是把这幅画卖给我的业务小姐。”

乔纳森·戴维斯画展,画廊“Eureka”[11]。两者我都完全没听过。

“这家店在哪里啊?”

“绿色大道……东口五叉路再过去一点……那个女生总是站在那里发这张卡片……然后,我就……”

经常有青春奔放、穿着紧身迷你裙套装的女生在那一带守株待兔。我之前也路过好几次,但是没有拿过她们什么明信卡。我是在这里出生的,身体的本能从小就告诉我,免费拿别人的东西是最危险的。

“然后,你跟那女人买了画?”

清彦的眼神往下看,点点头。将难受的部分赶快讲完,对对方比较好。因此,我进一步追问:

“你花了多少钱买画?这张乔纳森什么鬼的画。”

他难以启齿地说:

“五十万圆。”

这种说不上好或不好的画,竟然要价五十万圆。我大感惊讶,看着清彦。他的头依然低着,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我不懂这个手势代表什么。

“什么意思啊?”

清彦以一种似乎也很受不了自己的口吻说:

“一张五十万日圆,买了三张。”

“什么啊,那么多?”

这个季节工,是个为了艺术而奉献自己的赞助者。

别人的钱倒是看过,但我自己还不曾有过一百五十万圆这么多钱。我不由得佩服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