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吉卜赛营地

“我答应过你,今天还要讲个故事,对吧?”年迈的山姆·霍桑医生对客人说着,起身去给两人倒酒,“觐圣纪念医院的医学谢案,死者的心脏里有一粒子弹,身体上却没有伤口。说真的,这个故事也和吉卜赛诅咒有关系——这桩摆在我面前的古怪疑案,其中的不可能因素不是一处,而是一双……”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这个刚刚开始的新十年,在北山镇和过去十年并无太大分别。那年东北部的冬天格外温和,有些日子甚至暖和得可以让大家在下午去觐圣公园的新场地打场棒球什么的。蓝思警长才度完蜜月归来,自大喜之日那天起,我还没有贝过他一面。老病号虽说总免不了要抱怨抱怨冬天,但大体而言我们的镇子近来风平浪静,无论是从医学还是犯罪的角度来说都是“我从没觉得这么懒散过。”一月里,一个美好的早晨,我这样告诉爱玻护士,“春倦症今年似乎来得特别早嘛。”

爱玻正忙着整理过期档案:“来得特别早的不只你的春倦症。吉卜赛人又在哈世金的老地方安营扎寨了。”

“真的假的?”这条新闻多少令我有些吃惊。吉卜赛人上次在北山镇出现还是四年前的事情,圣诞节钟楼谋杀案过后,我曾经以为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然而,他们终于还是回到了那片旧营地。啥世金夫人一年前去了天国,享年八十岁,留下的产业尚在诉讼争夺之中。到了今天,田地里野草丛生,旧谷仓的--III开始下沉,不无危险。这在镇民眼中多少有些刺眼,但吉卜赛人显然没那么讲究,“他们几时出现的?”

“今早我开车路过那儿,看见了他们的篷车。皮奇特里夫人住在那条路上,说他们周末就来了。她想叫蓝思警长赶走他们,但这里头大概有些法律问题,只有业主才有权要求他们离开。”

“而法庭还没决定谁是业主。”

“正是问题所在。”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哎,爱玻,我得走动走动了,免得睡过去。我去趟觐圣纪念医院,看看艾弗斯夫人病情如何。”

“祝你好运。”她很清楚我需要什么,遂在我背后喊道。艾弗斯夫人六十多岁,好发牢骚,一心认定所有医生都想毒杀她。

我考虑了一下,要不要顺道拜访蓝思警长,但想想还是算了,这事情没那么急。今天是他归来后的首个全勤上班日,要做的事情肯定能堆到天花板。另外,我很想找亚伯·弗雷特聊聊觐圣纪念医院的未来。他们于去年三月开业,当时真可谓吹得天花乱坠,可是,医院共有八十张病床,从来就没有住满过四分之一,现在更是关闭了一翼建筑,以节省燃油和电力。

医院里共有三位全职医生。创始人西格医生、黑人住院医生林肯·琼斯,最后是亚伯·弗雷特。弗雷特来自波士顿,经验丰富。西格把业务都交给了弗雷特打理,正是他下了那个关闭一翼建筑的痛苦决定。即便是非营利性医院也得节俭度日。

我一走进大楼,弗雷特就看见了我,他高声说:“山姆,你好,早晨查房?”

“亚伯,我也得来看看我的病人嘛,总不能往你手里一塞,然后就此不闻不问。”

亚伯·弗雷特身材高瘦,略有些跛脚,那是战争期间在法国战壕里落下的腿部旧伤。他的小胡子刚开始发白,笑容能让患者接受哪怕最悲观的诊断结果。

“这次来看谁?”他问,“艾弗斯夫人?”

“天上地下独一位的。”

“那就拜托你了,这位好夫人昨天指责我们忽视她。”

“不奇怪。”我稍微压低声音,免得前台护士听见交谈内容,“你把病床减到四十张以后,事情怎么样?”

“噢,好些了。今天我们有十六位患者,过去几周内的平均数也大致如此。西格大概已经在事实面前低头了,他造的这家医院远超当前所需。不过嘛,谁晓得往后会怎样呢?”

“没有关门的危险吧?我可不想看见北山镇失去这么一个地方呀。”

“放心吧,我们会坚持下去的。我——”

他忽然住了口,盯着我背后的医院大门。我扭过头,恰好看见一位黑发留髭的男人走进医院。他穿黑色短上衣,没系纽扣,腹部色彩斑斓的腰带分外惹眼。走到近前,我注意到他的左耳挂着一枚金耳环。这是营地里的一名吉卜赛人。

“能帮助你吗?”弗雷特医生问他。

“我被诅咒了。”他面露惊惧之色,“我将死于心脏里的一粒子弹——”

“那你需要的是警长,”我建议道,“而不是医院。”

话才出口,他就紧紧撩住胸口,栽倒在地。弗雷特立刻在他身旁跪下:“山姆,担架!像是心脏病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