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间谍和疗伤圣水

自黑斯廷斯从英国情报局退休,并移居苏格兰以来,兰德和妻子蕾拉就一直许诺着要去看望他。现在想想,已经整整三个月过去了,自己仍未履行承诺,兰德不禁感到有些羞愧。一天晚上,吃过晚饭后,他对蕾拉说:“这个周末的天气好像不错。我们开车去苏格兰,看看老黑斯廷斯,怎么样?”

她放下正在阅读的考古学讲义,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去呢。”

“我知道我有点儿拖泥带水,”兰德承认道,“我怕他会不适应退休生活。”

几个月前,黑斯廷斯曾被怀疑是个英国陆军情报局最高任职的俄国内奸。是兰德帮他洗脱了罪名,但是他的前任上司承受不起这样的痛苦考验。黑斯廷斯觉得即使上上下下都已经向他道过歉了,他也无法再胜任工作了。他辞了职,在他一直保留的一所位于爱丁堡东部福斯湾沿岸的小房子里,享起了清福。

“他在那儿一定很孤独,”蕾拉猜想道,“一直单身,很糟糕。”

“我想他在大学时期结过一次婚,但是不久以后又离了。自从我认识他,他就将自己献给了他的工作。我当上了隐秘通讯局局长后,他也每日事无巨细地过问局中事务,而这些只不过是他所担当的众多职责中的一个。”

于是,在五月一个星期五的清晨,兰德和妻子蕾拉向苏格兰东海岸进发。

他们事前打电话通知了黑斯廷斯他们的来访,这位谢顶的男人显然一直在小屋的窗户前守望。他们刚拐进砂石小路,他就出门迎了上来,微笑着,伸手与兰德致意。“你们两个大老远地跑来看我,真是太好了!”

退休刚刚三个星期,黑斯廷斯就老了很多,走路时脚步缓慢,低头看着地面,好像生怕摔倒似的。在他那间可以俯视泰晤士河的办公室里,他一向是自信十足。

“这房子真漂亮!”当他领着他们参观了四个小房间后,蕾拉惊叹道。

“就是小。太小了。”

“你一个人住足够了。”

“你看,”黑斯廷斯回道,“我有我的书,还有我的全套渔具。在这附近垂钓真是太惬意了。我的侄女住在爱丁堡,她每半个月来看我一次。过得还不错。”

在他们开车来这里的路上,蕾拉许诺虽然在黑斯廷斯退休前的几年间,她对他越加厌恶,但到这儿以后,她会一直高高兴兴的。“至少他不会再每年两三次带着他的问题来找你了。”

“不会了,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兰德惊讶地发现,这个想法竟然令他感到有些难过,为黑斯廷斯,也为他自己。

此时,在这栋养老小屋中见到了黑斯廷斯,兰德觉得好多了。他的前上司一直详尽地介绍着这一地区的情况,直到蕾拉离开去洗手间,他才开口问道:“我离开后,你又去过隐秘通讯局或者其他部门吗?”

“没有,我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我以为帕金森会请你帮忙呢。”

“他以前也从来没有过。你是唯一一个我帮过的人。”十多年前,兰德退休后,帕金森被提升为隐秘通讯局局长。这位照章办事、极具专业素养的局长甚少开口向他人求助。但兰德并不讨厌他。那时,就是帕金森暗示他黑斯廷斯被带往一所藏身房,接受涉嫌叛国罪的审讯的。

黑斯廷斯叹了口气,望着水面,目光好像追随着一艘全速而行的大游艇。“这么多年了,我想我们两个终于都退休了。”

“别谈公事,你们两个!”蕾拉回来时恰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警告着说道,“你决定周末怎么带我们消遣了吗?”

黑斯廷斯脸上露出的顽皮表情,兰德多年未见了。“我们明天开车去福斯哈特。离这儿不远,那儿还有一个奇观——是一眼泉,据说那泉水可以疗伤治病。”

蕾拉和兰德在客房宽大的双人床上睡得很好。兰德怀疑他们是第一批睡在这张床上的人,至少是在他退休后。虽然黑斯廷斯的嫌疑已经被洗清了,但他曾经的同事们是否愿意被人看到拜访他,仍然值得怀疑。这就是情报工作中的处世哲学。

黑斯廷斯自己做了早餐,此时的他比自他们到达后任何时候都更加放松。他们驾驶着兰德的小车,向着福斯哈特进发。路上,黑斯廷斯提醒道:“我听说虽然这地方至今在国内未做宣传,但每逢周末,这里还是人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