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失灵保险 8

  当我恢复知觉时,第一个念头是我瘫痪了。

  我的手臂不能动。我的腿不能动。不但四肢抬不起来,连肌肉都动弹不得。

  我张开眼睛,眼角膜似乎结了一层干涩的硬痂,我连眨几次眼睛。黛丝丽的脸飘过去,带着微笑。然后是朱利安的胸。然后一盏灯。然后又是朱利安的胸。最后是黛丝丽的脸,仍在微笑。

  “嗨!”她说。

  他们后面的房间开始具形,仿佛所有东西突然飞出黑暗向我扑来,猛地煞车停在他们背后。

  我发现自己在特雷弗的书房,在书桌左上角旁边的椅子上。我可以听到海水在我后面怒吼。随着药效逐渐消退,我可以听到时钟在我右边滴答作响。我转头看钟。九点整。我昏迷了两小时。

  我低头看胸,只见一片白色。我的手臂贴在椅子两侧,两腿顶住椅脚内侧。我被整张床单裹住,一张捆扎上身和大腿,另一张捆扎小腿。我感觉不出任何绳结,我猜两张床单可能都在椅子背后打结。基本上,我从脖子以下被裹成一具木乃伊,到了验尸的时候,我身上看不出捆绑痕迹或绳子勒痕或手铐擦伤,我确定这是黛丝丽的如意算盘。

  “不留痕迹,”我说,“非常好。”

  朱利安做了一个脱帽答谢的手势。“我在阿尔及利亚学的,”他说,“很久以前。”

  “见多识广。”我说。“我欣赏这样的青面。”

  黛丝丽走过来,坐在桌上,手压在大腿下,小腿像小女生似的前后甩动。

  “嗨!”她又说,满面春风。

  “嗨。”

  “我们只是在等我爹。”

  “哦。”我看看朱利安。“青面在这里,不倒翁死了,谁伺候你爹进城?”

  “可怜的朱利安,”她说,“今天得了流行性感冒。”

  “深表同情,青面。”

  朱利安的嘴唇抽搐。

  “所以爹地必须叫私人轿车公司来载他进城。”

  “快别说了,”我说,“邻居看到会怎么说?我的老天爷。”

  她从腿下抽出手,从口袋掏出一包登喜路,点燃一支。“你猜出来了没有,帕特里克?”

  我翘起头来看她。“你枪杀特雷弗,枪杀我,把现场弄得像我们两人互相开枪。”

  “差不多。”她把左脚抬到桌上,右脚塞在身下,对我的方向吐烟圈,透过烟圈观察我。

  “佛罗里达警察会作证我对你父亲有某种个人恩怨或鬼迷心窍的想法,把我形容成偏执狂或更糟。”

  “很可能。”她把烟灰弹到地上。

  “哇,黛丝丽,你是最后赢家。”

  她对我微微欠身鞠个躬。“通常如此,帕特里克。迟早而已。本来普莱斯应该坐在你现在的位置,但他搞砸了,我只好临机应变。接着应该是杰坐在那张椅子上,但又出了几个差错,我只好再临机应变。”她叹口气,把香烟摁熄在桌面上。“不过,没关系。临机应变是我的专长。”

  她向后仰,对我露出开朗的笑容。

  “我想鼓掌,”我说,“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心意到了就好。”她说。

  “既然在你杀你父亲和我之前,我们闲坐无聊,让我问你一些问题吧。”

  “问吧,宝贝。”

  “普莱斯拿了你们两人偷的钱,藏起来不告诉你。是吗?

  “是。”

  “但你为什么让他这样做,黛丝丽?你为什么不拷打他,逼他说出钱在哪里,然后杀了他?

  “他是非常危险的人。“她说,眉毛拱起。

  “是的,但说真格的。谈到危险,我敢说跟你比起来他简直是个娘娘腔。”

  她俯身看我,露出些微赞许的神情。她又改变姿势,两腿交叉搁在桌上,手握住脚踝。“是啊,到最后,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一小时内拿回两百万元。不过,那会搞得血淋淋的。再说普莱斯的毒品交易也不算太差,帕特里克。要不是船沉了,他会坐收一千万元。”

  “他一收到钱你就会杀了他,把钱拿走?”

  她点头。“不赖吧,嗯?”

  “但后来海洛因开始漂上佛罗里达海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