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失灵保险 4(第2/3页)

  我们在那里坐了许久,望远镜对准杰的窗户,等待答案出现。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黛丝丽现身。

  我差点一脚跨进她的视线范围。

  我正从堤防街一家咖啡店走回来,安琪和我一致认为,在车上待了一夜,我们需要咖啡因提神,值得冒这个险。

  走到杰的公寓大楼对面,离我们车子大约十英尺,大门突然开了。我顿时停步,躲在交流道底下一根支柱旁边不敢动。

  一个四十多岁,五十出头,穿着体面的男人,手上提着公文包,第一个走出慧帝苑。他把公文包搁在地上,开始套大衣袖子,然后用鼻子嗅嗅,仰头看明亮的阳光,感受暖得反常的三月空气。他重新把大衣搭在手臂上,拎起公文包,转头看他身后一小群上班族鱼贯而出。他对其中某人微笑。

  她并没有回报以微笑,我差点没认出人来,因为她头上挽了发髻,眼睛被墨镜遮住。她穿了一套深灰色女人上班套装,裙角触膝,西装外套下是笔挺的白衬衫,脖子上围了一条鸽灰色丝巾。她停下来整理黑色大衣领子,其余人群散开,有的去取车子,有的向北站和政府中心走去,有几人前往通到科学馆或勒奇米尔站的天桥。

  黛丝丽目视他们离去,脸上带着断然蔑视的神情,修长的两腿摆出深恶痛绝的姿势。但也许我过度解读了。

  然后穿着讲究的男人趋上前去,亲吻她的脸颊,她用手指背面轻轻拂过他的裤裆,向旁边挪开一步。

  她对他说了什么,妩媚地微笑,他摇摇头,充满权威的脸上露出痴痴的傻笑。她走进停车场,我看到她走向杰的宝蓝色1967年福特猎鹰敞篷车,车子自杰去了佛罗里达后一直停在停车场。

  看到她把钥匙插进车门上的锁,我对她生出一股浓烈、绝不妥协的恨意,因为我知道杰花了多少时间和金钱修复那辆古董车,重建引擎,在全国各地搜寻特定零件。那只是一辆汽车。侵占它是她罪行中最小的一个,但它似乎代表杰的一部分仍然活在人世间,在停车场上,而她正一步步进逼,准备踢它最后一脚。

  男人跨上人行道,几乎隔着马路和我正面相对,我退到支柱更后面。一阵刺骨寒风从堤防街吹来,他又改变主意穿上大衣,开始步行,黛丝丽亦于此时发动猎鹰。

  我绕过支柱,溜到我们车子后面,安琪的眼睛和我在侧视镜中相遇。

  她指指黛丝丽,然后指她自己。

  我点头,指指那个男人。

  她微笑,给我一个飞吻。

  她发动车子,我过马路到对街的人行道,跟在男人后面,走上娄马士尼路。

  一分钟后,黛丝丽开着杰的车子从我旁边经过,后面跟了一辆白色奔驰,奔驰后面跟着安琪。我目视三辆车开上史丹尼福特街,然后右转,前往剑桥街及接下来无数可能目的地。

  走到下一个街口,我前面的男人把公文包夹在腋下,手插进口袋,看样子打算安步当车。我跟在他后面,保持五十码的距离,走上梅里麦克街。梅里麦克街在干草市场广场衔接国会街,广场风大,我们迎风穿过新苏堡里街,继续向金融区的方向前行。这一区混合的建筑风格之多,超出我到过的几乎每一个城市。亮晶晶的玻璃和花岗石板,高耸在突然冒出的四层楼拉斯金哥特式建筑和仿佛罗伦萨宫殿之上,现代主义与德国文艺复兴风摩肩接踵,后现代主义与普普风不期而遇,爱奥尼克列柱和法国飞檐和柯林斯壁柱和古老美好的新英格兰花岗岩与石灰岩比邻而居。我可以在金融区消磨一整天,啥事不做,只是观赏建筑,碰到心情好的日子,觉得这里象征处世之道——各种不同的观点堆栈在一起,仍然彼此尊重、和平共处。

  不过,如果我有选择的话,我还是会炸掉市政厅。

  就在我们要进入金融区中心之前,男人左转,跨过政府街、国会街和法院街交汇口,踩上纪念波士顿大屠杀遗址的石头,再走二十码,弯进证劵交易所大楼。

  我快步追上去,因为交易所很大,有至少十六组电梯。我进入地上铺着大理石、天花板有四层楼高的大厅,却不见他的踪影。我选择右转进入快速电梯通道,看到两扇电梯门正要关上。

  “等一下,拜托!”我跑过去,及时将我的好肩膀卡在两扇门中间。门退回去,但还是狠狠挤了一下我的肩膀。这星期肩膀走霉运。

  男人靠着墙,袖手旁观我挤进来,一脸愠怒表情,好像我打扰了他的私人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