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第3/11页)

鸟口将他的话当成耳边风,边说着“看起来不像呀”,边环顾店内。

一如往常。若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书变多了。一定是生意不好吧。书卖不掉。

“生意不好呢。”

“要你多管閒事。”

京极堂说道,总算斜眼望向鸟口,逞强似地说:“珍贵的藏书岂能那么轻易卖人?”然后他终于抬起头。

“我并不是喜欢才读这种书的。我和朋友说好要为他调查麻烦的东西,才会读这种不想读的书。可是每次好不容易进入佳境,不是你就是木场和关口之流的出现,拿些有的没的事来妨碍我。我和人家一月四日就说好了,今天都已经五月二十九日了,却一点进展也没有。”鸟口苦笑。天底下只有这个人,不可能有任何不想读的书。而且就算没人拜托,他也总在看书。不管是约定还是调查,只要有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读书,他肯定会读得更卖力。

鸟口这么说,中禅寺便露出极不愉快的表情。接着他端正坐姿,用说教般的口吻,针对义务感与幸福感的关系和人类自由意志的问题,讽刺加指桑骂槐地滔滔不绝起来。

这样一来……鸟口別说是回嘴,连应和都插不了口。听众只能毕恭毕敬,嘴巴半开地拜听他的高论。不管训示有多么地令人感激、理论有多么地深奥,鸟口至多也只能在中禅寺说完的时候,“唔嘿”一声而已。

中禅寺就是如此饶舌的人。

不仅如此,在这类日常对话中,从他的口中源源不绝地湧出来的话语,大部分都是由讽刺、歪理、抓语病、诡辩所构成的。而且全都有外行人无法招架的庞大资料来撑腰,更教人无从抵挡。再也没有比理论武装后的谩骂更恶毒的了。

不过中禅寺这个人就像之前说的,成天都在看书,而且不只是读艰涩的专门,赤本(注:此指内容迎合一般大众口味的低级廉价本。)和漫画他也读,古文书也翻阅,若真的有心,甚至还会从国外调来科学论文研读,他会如此博学多闻,说当然也算理所当然。然而即便如此,中禅寺所蓄积的所谓一般派不上用场的知识量,真的是非比寻常。

鸟口也经常过来求助於他的智慧。所以耐着性子聆听充满了讽刺挖苦的长篇大论,也算是获得必要知识的一种手段。中禅寺的话值得他去忍耐,而且那些无谓的长篇大论当中经常隐藏着重要线索。

狠狠地念了一顿之后,中禅寺的演说总算结束,於是鸟口立刻开口:“开门见山……”今天他并不是来借重中禅寺的智慧的。

“其实大前天……”

“你逮到华仙姑了……是吧?”

中禅寺当下介面说。

“师、师傅怎么知道?”

“那种事连地鼠都知道。这阵子你每次到我这儿来,开口闭口就是华仙姑,随便猜都猜得到。顺道一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敢告诉我?”“咦?”

“你有事瞒着我对吧?不过我大概猜得出来。一定是敦子那家伙又干了什么蠢事吧。不对吗?”“呃……”

完全没错。是不是蠢事姑且不论,中禅寺的妹妹敦子确实与鸟口正在追查的事件有关系,而且鸟口也的确被要求不能透露。

“……为、为什么师傅会……”

简直就像看卦的。默默地坐着就能说中。

“想要瞒我,你还早了五十年。”中禅寺把书挪到一边去。

“早了五十年吗?”

“如果敦子做了什么蠢事……应该是五天前吧。那个傻瓜到底干了什么?在路上捡到华仙姑吗?”“为、为什么……完、完全没错。”“真的……捡到了华仙姑?”

明明是自己说出口的,中禅寺却露出极意外的表情来。

“师傅也真过分,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原来是在套我的话吗?”“谁套你的话了?我只是说出最有可能的状况罢了。其实昨天《稀谭月报》的总编辑中村先生打电话过来,问我:『令妹还好吗?』这岂不是问得我一头雾水吗?一问之下,才说敦子得了恶性感冒,请了三天假。那个疯婆娘会因为感冒请假,这首先就太可疑了。这要是真的,我应该也会接到联络才对,所以我猜想她一定在搞什么鬼。”“哦……”鸟口敬畏不已。

正如同中禅寺所猜测,敦子并没有感冒,而是受伤了。换个角度来看,这比感冒还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