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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没在听了。

朱美这么感觉。朱美的话没有传进尾国的耳中,他的态度让人感觉他已经知道接下来的事。

即使如此,朱美还是说下去。

“……然后他来到了这个城镇。他说沼津这里应该住着过去住在他家后面姓须藤的人,但是他也没有找到。结果他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就这么落空……”

然后村上来到这里,受到无法排遣的失落感、焦躁感侵袭。

——我少了什么。

少的是什么?

过去吗?

人总是说,人无法逃离过去。

朱美认为过去就跟梦一样。尽管人总是说过去就象枷锁一般,然而过去一旦不见,人似乎就会立刻陷入不安。

世人说,过去不会消失,也无法改变,但是朱美不这么认为。对朱美而言,过去并不是事实。过去是记忆,所以可以删除,也可以改变。所以她总觉得无聊的过去就这么忘了还比较干脆。他也觉得既然可以改变,就无需拘泥。就算没有了,也不会有什么妨碍。就算没有昨日,只要有今日就好了。

换言之,所谓过去,只是执着的另一个名字。

但是……

她也觉得,实际上也有人是仰赖回忆而活的吧。

例如说,朱美过去有个朋友,就完全失去了过去。朱美这样的女子终究无法了解,但那确实会令人变得虚无吧。

但是村上有着确实的过去,他清楚地记得比任何人都乖舛的过去。而村上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不是假的。

他并没有欠缺。

尽管如此……

虽然朱美到最后还是不了解。

但她也觉得其实她完全了解。

“少了什么啊……”

尾国自言自语似地呢喃道,沉思了好一会儿。朱美凝视着他的侧脸,接着发现自己怀疑起尾国来。尾国今天碰巧来访,朱美也并非应他要求才说出村上的事,而是自己主动说出来的。简而言之,这部分完全没有令她起疑的理由。那么朱美的疑心不是处于理性的判断,而是极为本能的感觉。不过朱美这方面的第六感十分敏锐。

——这个人……

是朱美的恩人。认识四年当中,她和丈夫受过尾国不计其数的帮助,却不记得尾国曾经麻烦过他们什么。他是个亲切的人、奇特的人。但是……

——我对他一无所知。

朱美对尾国一无所知。

她知道尾国的姓名、出生地、年龄和职业。但是例如说,他住在哪里呢?他有家人吗?他平常都怎么过日子呢?

——不知道。

朱美认识亲切的卖药郎尾国,但是她对于尾国诚一这个人却一无所知。看不见他的生活、看不见他的脸、没有气味。

对朱美来说,尾国只是个代表亲切外人的记号。

例如说……

——尾国是他的本名吗?

朱美忽地这么想。这么一想,连尾国的名字都变得可疑起来。

原本这些事根本无关紧要。朱美也有一些朋友只知道绰号,就算知道本名,也不是说连户籍都要确认才能够来往。而且名字的功能只是识别个人,只要能够区别,朱美觉得不管是记号还是号码都无所谓。如果不计较过去——家世或来历,那么不管交情深浅,即使不知道本名,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事实上,朱美就知道有人以别人的名字活了好几年。但是……

这股突然涌上心头、挥之不区的不安是什么?

说起来,朱美是在哪里、怎么认识这个卖药郎的?

她觉得好像认识很久了,那么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应该有初识的场面才对,那是……

——不记得。

记忆……缺损了。

信赖感急遽消失。

朱美悄悄地,望向或许其实是个陌生人的恩人。

卖药郎缓缓地开口:“朱美嫂,从村上兵吉那里听到这件事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

奈津也在。

奈津也听见了。

“……只有我一个人。”朱美撒了谎。

卖药郎慢慢地说:“这样啊。”

他把脸转向朱美,手徐徐地伸向她。

——他想干吗?

“磅”、“磅”,丢东西的声音响起。

婴儿刺耳的哭声。

杂货店的狗叫声。

尾国则了一声,望向喧闹传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