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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一点,虽然隐约模糊,但伊佐间业觉得可以了解。

除此之外的对象过于繁杂,而且半吊子,成不了单位,那么历史和社会顶多只能发挥参考资料这类次要的机能,不能作为判断价值的确实材料。

换言之,从相对的事物里,怎么样都无法导出绝对的真理吗?

应该是吧。

——是吗?

正如今川所说,历史如同蜉蝣在世般短暂,社会如同雾气般虚幻。与其相比,人的内部与外部的隔绝更要确实多了。

这一点伊佐间也同意。

但是伊佐间也深深觉得,内部与外部是能够彼此调换的。不过伊佐间当然没有可以证实这一点的理论,这比较接近感觉。

伊佐间转换思考。

“男人……和女人呢?”

这也不能成为对立的两极吗?

“我无法理解男女之间的差别。”

“咦?”

“当然,我能够区分雌雄,但我觉得除此之外的男女差异,只是以社会和历史这类不确定的尺度来区分的。若是除去这两者,再问我男女有何差别,我实在说不上来。不过我从来就不是女性,所以也不懂当女人的滋味。”

——只希望他千万不要尝试穿女装。

伊佐间想像今川穿女装的模样,在心里笑了。

然后,他在这当中也感觉到阶级意识的一鳞半爪。

听了今川的意见,伊佐间一时半刻似乎信服了,但那似乎只是心理作用。这也没办法,因为如果照今川的意见来看,会得到这样的结论:今川与伊佐间终究是不同的两个人,对伊佐间来说,今川只不过是社会的一部分。

——男人……还是女人?

穿着蓑衣斗笠的男子。

伊佐间回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会以为那个男人是个女人?

那不外乎是因为那个男人的某些部分不符合伊佐间心中区别男女的尺度,那么它到底是什么呢?

历史的尺度吗?还是社会的尺度?抑或是伊佐间个人的尺度……

——与其说是尺度,更应该说是道理……理吗?

那个男人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吧,所以伊佐间才会感觉到恶寒。

当然,今川并没有看到穿蓑衣斗笠的男人,而伊佐间不管是悲伤还是愤怒,几乎都不会表现在脸上,所以他那分不清是不安还是疑问的感情当然不可能传达给今川知道。

今川露出神清气爽的表情作结说:“所以我家虽然历史悠久,在社会上也是个艺术工艺世家,但是那与我并没有关系,纵然有关系,也不代表我地位很高。只是我家从以前就以莳绘为业……”

“如此罢了?”

“如此罢了。”

“嗯……”伊佐间决定不再对这个问题深究,因为这不合他的个性。

两人循着仁吉告诉他们的路,离开海边,穿过人家,走进坡度陡急的小路。穿过稀疏的树林之后,坡道上方出现了一个庞然巨影。

那就是蜘蛛网公馆。

屋子看起来是漆黑的,背景只有不怎么明亮的铅色阴天。明明不是逆光,整幢建筑物看起来却像是黝黑地屹立在一块铅色的画布中央。从轮廓来判断,那似乎是一栋洋馆,但不管是设计或墙壁的颜色都黑得看不见,伊佐间看不出它是什么样式。洋馆的前庭生长着茂盛的树林,可能是樱树。但是通往洋馆的道路两侧十分荒凉,只有低矮的红褐色树木零星地生长着。今川说:“哦,那栋建筑物没有后面。”他的意思可能是屋子位在岬角尽头,背对断崖而建吧。

原来如此,难怪背景只有天空。

伊佐间没有具体的感想。

因为他对建筑物不感兴趣。

氛围就是一切。

两人来到门前。

伊佐间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停在画上的苍蝇。

现实的阴影,只要绕到光源那一侧就会消失,只要拿掉遮蔽物就会不见,明暗的对比也是,只要将比较的对象隐藏起来,对比就会消失。但是绘画中的阴影或明暗对比,不管采取任何手段,永远都一样黑。在时间与空间定着在表层的绘画中,阴影是有质量的。涂在画布上的影子,与光是同质的。

渗透这栋建筑物的黑暗也是,不管靠得多近,或是改变方向,黑暗都不会消失。

因为那并不是阴影。

也不是因为和天空对比才显得阴暗。

而是建筑物本身被涂成了影子的颜色。

蜘蛛网公馆真的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