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9/48页)

京极堂静静地以不输美马坂的气势向他威吓。

“住口,中禅寺,你懂什么?这些问题都是他们自己主动靠过来才产生的,我说过好几次了,我什么也没做。医生切割患者的身体是犯罪吗?为了维持生命切除多余器官很骇人听闻吗?别把我的行为跟久保的杀人魔举止混为一谈!”

一来一往的争论停止了。

地鸣。匣子里的生命脉动。这是,那个,

那个匣中男子的,生命之音吗?

我们现在身处于久保的内部吗?

另外一人——久保竣公从一开始就与我们同席。他在那个匣子里,而且,现在也还在。

想看。我想看匣中的样子。

我无论如何都想看看匣中的久保竣公。

“我可没将之混为一谈哪。我只是在对你忠告罢了。”

“忠告?”

“美马坂先生。你的目的推至极限,就是把脑之外的部分全部以机械取代以达到永生是吧?”

“没错。人类不需要会变丑变衰老,进而污秽了精神的不完全肉体。肉体不过是容器,是暂时的住处。如果有永恒不变的肉体,就能让人类变成只需进行纯粹精神活动的完全意识体。没有无聊的杂念,也不必与愚昧的社会产生瓜葛,是无上幸福的千年王国。”

“问题就在这里。”

京极堂严峻地说:

“你是科学家吧?我赞同身为科学家的美马坂幸四郎,但并不赞同身为传教士的美马坂幸四郎。科学是技术,是理论,但却不是本质。当科学家谈论幸福时,他就不该装出科学家的面貌。无上幸福的千年王国——这种话不是你该说出口的。”

“为什么?中禅寺,你是输不起吗?”

“我是在为你驱灾解厄哪,美马坂先生。”

京极堂原来打算从美马坂身上除去科学的诅咒吗!

如同他剥夺了增冈身上的虚荣与优越感一般。

那青木是被驱除了什么?福本呢?鸟口呢?

京极堂在不知不觉中在他们身上驱走了魍魉吗?

那么木场呢?阳子呢?还有我自己呢——?

我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

京极堂正与美马坂以视线交战,我必须伺机而动。

“你就那么讨厌变丑的绢子女士吗?肉体的衰弱会导致精神的衰弱是当然的。但能拯救她的并不是这种丑陋的匣子,而是你的忍耐、包容与理解。你完全不做这些努力,不愿意正视现实,逃避到学问的世界。想治疗绢子女士的纯粹心情,不可能变成如此恶魔般的结果。你是将患了难治之症的妻子与女儿赶出家门的残忍的人,你应该先承认这点。”

“少自以为是地评论他人,与你无关,我无心听你说这些愚昧的虚妄之言。”

“我并不期待你会诚心悔改哪,美马坂先生。我并没有自以为是。我——一点也不在乎你,因为你是很坚强的人。我担心的是阳子小姐。”

“请您停止吧,中禅寺先生。别、别再说了。”

阳子阻挡在两人之间。

她显得虚弱不已。

“我父亲把他的一生托付在这个实验上,求求您、求求您让他将之完成吧——”

“阳子小姐,醒醒吧。妳们已经没有继续运作这个匣子的金钱,继续下去的话只会让妳的父亲沦为杀人者。”

“可是将他拿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啊。”

“没错,妳的父亲早知如此却仍执意实验。”

“在还能动的时候,求求您在还能动的时候——”

阳子倒在地上。

“让他尽情实验吧——”

电灯闪烁着。

木场悄然站起。

“京极,够了,让你担心太多了。接下来是我的——不,是我们的工作了。里面装着久保是吧?”

“木场先生!别过来。”

阳子站在美马坂与木场之间。

“让开。”

木场的视线看着阳子的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