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6/31页)
“然后赖子便不断地试着与加菜子融为一体——吗?”
“总之中间过程并不重要,结果是赖子变得想拥有与加菜子相同的的思考方式、相同的感觉及行动。强烈的同一化,最后被置换成抹消对方的冲动。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想变成加菜子,加菜子本人反而是最大的妨碍者——事实上同学们的证言亦可左证,听说赖子最近的行动变得与加菜子一模一样。”
继续听下去对我来说有点痛苦。对我这种人而言,窥探这名叫做楠本赖子的少女的心中黑暗实在是件苦差事。
我无法成为<搜集者之庭>里的神官。
“另外,我们也可做如此猜想:加菜子对赖子而言近乎于完美无缺的信仰对象。因此对赖子而言,加菜子必须在任何层面下都保持完整。加菜子不会老,不会悲伤,不会痛苦。她必须如此才行。”
就像天人一般——
“因为,加菜子等于是赖子来世的样子——虽说这原本是加菜子的概念。亦即,她必须保持完美。可是说巧不巧,加菜子那天哭了,表现出悲伤、痛苦了,而且还长出青春痘。偶像坠地,就如同预言失败的巫女一样,必须以死谢罪——”
青木表情变得很悲伤。
“楠本赖子这个女孩——”
“青木,请别误会。赖子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女孩子。刚刚说的那些心境变化其实在任何人心中都很频繁地发生过,是非常普遍的事。因此不管是同情还是别的,只要将她视为特别就是一种偏见。”
“可是我觉得你的说法用来说明动机很有用。就算不算特殊,难道不能将动机归于这种心理的积累与爆发,才会导致犯行吗?”
对我这种人而言,这些理由还比基于恨意而犯罪的情形更具真实感。
“或许将这种扭曲的阿阇世情结当作原因来考虑,或者认为赖子乃是因为过于强烈的与他者同一化愿望而犯下罪行比较好了解,同时也真能让人以为理解了真相,但这是错误的。我刚刚说的这番话正是‘动机是捏造的’的最佳证据。”
“你是说——你刚刚说的这番煞有介事的话全是捏造的?”
“当然不是。我刚刚说的并非谎言,而且恐怕不是只有某项正确,而是全部正确。可是,就算全部正确,我们也不能说赖子是因此才杀了加菜子。赖子只不过是碰上了那种状况,且碰上了那个瞬间才会起意杀死加菜子。所以我说是过路魔的作为。”
京极堂如此作结。
“原来如此——中禅寺先生说的意思——我似乎有点能理解了,但是——”
青木一脸凝重,眉头深锁,陷入沉思之中。与他少年般的脸庞很不相配。
不久,青木很难以启齿地问:
“那么,赖子为何会——在经过半个月后才又出来作伪证呢?”
“当然是为了保身。”
京极堂冷酷地回答。
“那是少女般稚拙的护身术。平常的话这种谎言不会有效,但赖子这个女孩子似乎很懂自己的本事。她多半本能地知道该如何演出才能让如此拙劣的谎言产生效果。”
“也就是说?”
“在犯行之后,亦即过路魔离去后,犯罪者总是急着把失去的日常找回。赖子当然也一样。不论是隐瞒、是遗忘、是忏悔、还是装迷糊——总会驱使各种手段来为自己着想。只不过赖子上述的任何一种都作不到——”
“请问为什么?”
“因为没人通知她加菜子的生死哪。”
“啊——”
没错,加害者不知道被害人的情况。
“无法确定自己犯下何种罪行,所以也无法决定该采取何种态度。赖子一有机会就急着想知道加菜子的安危——这是理所当然的。赖子并不是担心加菜子,而是担心自己的将来。只要加菜子还活着,只要她随便说一句话,自己的犯行便会轻易地曝光。可是警察的报告又过于不明了,那半个月间想必她过得十分战战兢兢吧。此时,她想到了个好主意。木场大爷听到这句话,还以为赖子与加菜子的那个孩子气的轮回观有了完善的结论。但赖子并非如此爱作梦的女孩子,不至于醉心于这些梦幻的想法之中。最近的中学生现实得很。赖子想到的好主意其实是只要撒谎说另有犯人的话,即使加菜子还活着大概也能瞒混过关。这个灵机一动,透过关口的小说获得了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