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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内一开始说着不行、这样不好、我会挨骂--之类的话,非常饥饿其地婉拒了,但接下来,明明我们也很积极地劝酒,他却单杯说"那么,一杯就好",一饮而尽,结果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喝光的,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喝酒,或许是想抹消单行本出版的不安心情,也或许是心情真的很好,连喜欢酌酒但不怎么能喝的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失去节制,所以才会严重宿醉,都第三天了还得忍受头痛。

但这种倦怠感也很令人舒服。

啊,夏天也快结束了--我躺在床铺中想着,虽然夏天在日历上早就结束了,但在我心中仍持续着,或许多少也受到与这几天的称作残暑的炎热气候影响,但在我心中夏天仍持续的最主要的理由,应该是因为我至今依然无法摆脱那个杂司谷事件的影响吧。

对我而言,今年的夏天就等同于那个悲伤的事件。

但是没想到在反复推敲写下以该事件为题材的《目眩》期间,我心中或许也随之产生了一种近似结论的心情。

事件已随着夏天结束了。

一向及此便觉得有点寂寥。

但不论我是否愿意,季节依旧流转,秋天已经到来。

唉,今天非去一趟京极堂不可了--

我想。

自那个事件结束之后到现在,我还没去过京极堂。与京极堂本人也只有在接受警察侦讯时碰过一次。虽然也曾讲过几通电话,但总提不起劲前往,空白的时间也接近两个月了,或许这股想去拜访京极堂的心情,正表示着在我心中已经做出结论了吧。

我想去找京极堂商量事情。

想问他关于顺序的问题。

我正苦恼着单行本收录短篇的顺序该如何处理才好。

目前暂定以发表的顺序来收录,这是寺内等编辑部成员的提议,我对这个提议基本上没什么异议,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就连是哪儿不对劲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这不是借口,我绝非想推脱责任,只是想参考怪脾气朋友的意见来决定自己作品的类序。

我在想,京极堂的话,肯定能对我究竟是感到哪里不对劲提出一套说明吧。就算不够明确,也一定能说出一些道理来吧。

不管他的解释是否就是真相--至少能给我一个既合理又明确的完整说明,他就是这样的人。

但我昨天终究没去成。并非身体状况真的很糟,而是怠惰已渗透全身所致。毕竟这十天来一直足不出户。不过今天一定要出门了,要去京极堂--

虽然下定决心要出门--我却怎样也离不开床铺。伸手拖了烟灰缸过来,决定先抽根烟再说。可惜虽有烟灰缸,香烟却不在伸手能及的范围内,于是我又轻易地放弃抽烟,把脸埋在枕头之中。枕头上柔软又温暖的凹陷仿佛贪眠的具体化身般,再次毫不留情地诱我入睡。

我做梦了。

见到巨大的黑箱。箱子之中另有箱子,在其之中又是另一个箱子,仿佛俄罗斯的小芥子木偶(常译作俄罗斯套娃。为俄罗斯名产,一种形似不倒翁的木制玩偶。内部中空,类似多层皮的洋葱般由大至小一个套着一个。)箱子的数目无穷无尽,最后的箱子是最初的箱子。这是克莱因瓶(数学中的一种概念,为一种二次元曲面,没有边隙与里外之分。)吗?还是莫比乌斯带(数学中的一种概念,为一种只有一个面与一个边界的边带,没有表里之分。)?抑或是自噬自生蛇(古代埃及、希腊等文明中可见的一种象征,造型为蛇衔着自己的尾巴,代表不断循环再生之意。)--

整个世界只有箱子,箱中有世界,仿佛所谓的壶中天。不,该叫做箱中天才对。

一名男子站立于箱前,他头上套了一个箱子,是箱男。

箱男脚下散落着女性的手臂或腿部,他浑身是血。

没脸的女人在他身后的箱子里望着我。

非常令人讨厌的感觉。

"老师,老师在家吗?"

有声音。

"还在睡觉吗?"

似乎有人来访。看来妻子在我睡觉的时候出门了。这么说来这几天她好像说过要跟京极堂夫人一同去看电影《乱世佳人》,原来是今天。

看了时钟,离刚刚放弃抽烟的时候还不到一分钟。看来妻子应该更早以前就出门了。这么说来,刚刚的梦原来只是一瞬间的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