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余韵 1 事件之后

距那个下雨的日子两天后,在报纸的角落出现一则小新闻:

发现失踪青年医生的横死尸体

我几乎毫无感觉地读那个标题。

一如想像,那则新闻,不用说事件的本质了,连事实关系,不,连轮廓都没有描述。简直就不知道事件到底是在哪里发生的程度,事实被省略、歪曲着。

新闻报导凉子死于事故,梗子病死,菊乃自杀。这么严重的凶杀案,无任何脉络可循。一夜之中发生的事之类的,但如果实际上真有的话,那这才是非常奇怪的。

真滑稽。

我这么想。

我从那一天以后四天里,都假装是在京极堂家。是不想回家的心情。不,是不想见妻子,不想见叫做女人的女人,但真正的是不想见所有人。很想和那时候一样,盖上忧郁的壳。但事情没那么如意,我半途而废地将脚踏入彼岸,就那样慢吞吞地迷迷糊糊的日常中埋没而去。如果那样的话,心情是很想暂时隔离这迷糊的日常。

京极堂一成不变地早上起来后,到店里看书,关了店,就在客厅看书。入夜以后,在睡床上看书,晚睡早起。

至于我,并没有非做不可的事。而且,什么都还没开始,所以简直就像将怠惰绘在画上似的整天就躺在客厅。

那个晚上过后第三天,一个非常晴朗的热天。京极堂把藤牧的笔记全都集在庭院里烧掉了。反正也无所谓,可是宝贵的研究成果,也没发表地就埋葬了。对医学界而言,我觉得是损失,事件和研究成果是两回事。我也觉得把这两件事混在一起,不像是京极堂的作风,他说:

——这技术现代社会不会接受。而且,对人而言如果真的是必要的技术,那么当能够接受这技术的社会来到时,一定会由谁来开发吧。因此现在即使有也没有用武之地。

我想的确也是如此。

他说既然要烧日记,烧了也好,但日记方面好像作为证据,被警察没收了。

我在这四天当中,受到京极堂影响似的,看了三本书。

一本是有关酱菜发酵的专门书,另外两本是佛教新兴宗教的开祖的佛书,以及中国鱼料理。每本都是要卖的书,对我而言原来就是既不关心、也不感兴趣的商品。

可是每一本都非常有趣。这里的主人不知何时曾说过,每一本书都有趣,也许未必是不对的。

我正想找第四本,到了店里后帐房不见主人的身影。替代的是放了几本书在上面,八成是主人看了一半的书。

《人狐辨或谈》、《狐凭病新论》。

事到如今还在看什么书呀!

“这是非常有意义的书。写《狐凭病新论》叫门肋的人,曾做过巢鸭疯人院的医护人员。你不是也认识吗?”

很唐突的主人出现了。

“我忘了,类似这种事我全忘了。所以,我在看酱菜啦鱼啦的书。但比这更要紧,你到底去哪里了?店里空无一人,这简直就很危险。幸好我在那里,这不就像是招手叫小偷进来吗?”

“连续来了几通电话,没办法呀。有一通是木场修打来的。”

“老爷……吗?”

“凉子小姐的遗体解剖报告似乎出来了。”

京极堂说道。一面坐上帐房,斜眼看着我。

“……是吗?”

“心脏好像很虚弱。凉子小姐的身体也不可思议似的和妹妹一样,竟然还能活着。”

“是吗?”

“怎么啦,怎么一点儿都不关心,在最近以前还那么认真的。不想知道吗?”

我没有回答。京极堂接着说道:

“解剖的结果,似乎从凉子小姐的脑发现脑内浮肿,在视床下部一带好像有非常大的浮肿物,脑受到相当的压迫,她的脑几乎都装满了水,多半好像是先天性的东西。是非常少见的案例。她……是个有残疾的无脑儿。”

“可是……她……”

“是的,在日常生活中并没有任何妨碍,所以我们终究必须彻底地修正有关脑的认识。”

这个男人,为什么可以做到表情不变地说这些话?

“别再说了。她的事到此为止,我不想知道更多事了呢。而且她本人不也说过了,自己的身体是随时都会死去而不稀奇的身体……这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