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真相(三)

“先生,这边。”

服务生撩起卷帘, 稍稍弯腰, 朝里打个手势。

寻聿明迈步上楼, 跟在他身后问:“是庄先生订的桌吗?”

他今天上午有手术, 一直没看见庄奕, 中午去咨询室吃饭,听方不渝说,庄奕在城东十里牌坊的一家会所订了包厢,要请他吃饭,让他晚上下班后跟陈霖霖过去。

陈霖霖急着找丛焕,将他送到会所门口,便先行一步。寻聿明只得自己进去,这家店装修得富丽堂皇, 看起来价格不菲,今天不年不节, 庄奕好好的怎会请他来这里。

服务生穿着黑西装, 笑得落落大方,羊毛出在羊身上,单是这架势看着都肉疼,还不知要花多少钱。

寻聿明跟他穿过花园上空的露天连廊, 来到后院二楼的一间包厢前, 侍应生替他推开玻璃大门,道:“庄先生一会儿就来,这是他订的包厢。您稍等一会儿, 有事可以按铃叫我们,打电话也可以。”

他指指右手边扇形小桌上的电话,关门退了出去。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一人,寻聿明皱着眉打量一圈,对面是间小小会客厅,桌椅陈设透着南法风情。他转过隔断,旁边是一张长长的餐桌,上面已经摆好酒水。

既来之,则安之。

寻聿明百无聊赖,等待的功夫,启开红酒瓶,给自己甄了一杯波尔多。自从胃出血后,庄奕天天鹰一样盯着他,已经很久没有机会喝酒。

波尔多滑过嗓子,喉结随之滚动,寻聿明不由皱了皱眉。酒是好酒,可惜他不太喜欢。喝了八年多的酒,他还是偏好浓烈刺激的劣质波本,或者一口下去能点燃食道的杜松子。

一杯酒饮进大半,脸慢慢热起来,寻聿明拉拉衬衫领口,从佐酒的小食盘里捡了颗草莓吃,抬头瞥向挂钟,八点十分。

再等片刻,酒又下去半杯,玻璃碟子里连巧克力残渣都被他打扫得一干二净。庄奕来时刚好八点半,进门一看,寻聿明乜斜着眼趴在桌子上,已然微醺。

“谁让你喝酒的?”拎起酒瓶晃了晃,庄奕双眉一轩,戳戳他脸颊问:“醉了?”

“没有。”寻聿明晃晃手,眼前人一根脖子上顶着俩脑袋,笑道:“好像……有点儿了。”

庄奕暗暗叹口气,招来侍应生,让他出去买盒醒酒药,再跟厨房要碗甜汤。服务生应声出去,他将寻聿明拖起来,抱到沙发上,去卫生间涮了块凉毛巾给他擦脸。

“我没事儿。”寻聿明酒量不差,红酒度数也不高,他坐起身,自己捂着额上的毛巾,问道:“你找我什么事?何必上这儿来,回家不能说吗?”

“我……”庄奕本是来借酒浇愁的,没想到一瓶存了几年的波尔多,被他捷足先登。“有事跟你谈,这里私密性好。”

“这里又花钱,家里多好。”寻聿明伸手去倒水,探着身子挣扎半日,又晃晃悠悠跌回沙发。

庄奕按着他的手,给他倒杯锡兰红茶,将那只描金骨瓷杯凑到他唇边,喂他喝了一口。

寻聿明枕着只圆柱形抱枕,一手搭在额头,一手去摸庄奕的掌心,笑得灿若桃花:“你要跟我谈什么?什么,我都告诉你。”

庄奕一怔:“你醉了。”

“才没。”寻聿明小嘴一扁,冷冷清清地嗤了一声,“我酒量好着呢。”

庄奕笑笑,解下腕上手表,俯身贴到他面前,与他四目相接,彼此注视着对方眼里的倒影,“是么?那我现在做什么,你还能分辨吗?”

“我能啊。”寻聿明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你解开了……我的纽扣,你为什么要解开我的纽扣?”

“我有吗?”庄奕勾勾嘴角,指尖轻挑,又解开一颗。

寻聿明锁骨一凉,忙捂住自己领口,正色说:“啧,别动。”

“不动怎么擦?”庄奕拨开他的手,拿起毛巾给他擦了擦脖子。

凉水冰得他一激灵,可划过皮肤的指腹却是烫的。寻聿明忍不住轻轻颤抖,蜷成一只虾米,侧着头看他,眼波横斜,眉目如烟,一双漆黑的瞳仁里蕴藏着百般情愫,水汪汪地望过来,看得人浑身燥热。

庄奕喉结滚了滚,丢下毛巾,起身去开门,侍应生刚好来送药。他接过东西,吩咐厨房上菜,回来说:“把药吃了,以后再叫我看见你喝酒,我就……”

“就怎样?”寻聿明挑衅地看着他,能怎样?

“我就告诉外公,”庄奕笑得无赖,“让他罚你站。”

寻聿明低低哼一声,仰头吃了药,自己抱着一碗醒酒甜汤慢慢地喝。

不久,侍应生带人来上菜。庄奕拉开椅子,示意寻聿明入座,自己坐到他对面,道:“都是你爱吃的,过来吧。”

“你到底有什么事?”寻聿明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茄汁虾,慢慢悠悠地咀嚼。庄奕却不吃,给自己倒杯红酒,轻摇两下,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