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琴舍一聚(第3/4页)

卅四想要来劝解,低头对封如故说了些什么,却也只是摇着头离去了。

待人群尽散去后,封如故就地坐下,抬起手来,覆盖在被韩兢膝盖磕开数条细小裂缝的青岩之上,小心摩挲,像在摩挲自己心上的疮疤。

他未曾察觉,无师台下,还有两名客人,隐于林荫之下,并未离去。

“……方丈?”寒山寺戒律堂长老净严见方丈毫无动作,一头雾水之际,出言催促他,“您此来不是要向魔道讨要如一?”

这新晋魔头封如故当众强掳了如一去,简直是胆大妄为,逼良为——!

在人前,方丈或许是顾忌寒山寺颜面,所以一直隐忍不发,然而此刻只余他一人还留在无师台上,有什么不好讨要的?

净远方丈着一身素朴的灰僧袍,心平气和道:“再等等。”

净严:“……”等什么?

不知又过去多久,他们终于等到了方丈口中的人。

卅四领着如一到来。

如一在他身侧庄重地双膝跪下,半强硬地揽他入怀,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旋即环紧了他的腰。

看他口型,分明是在唤封如故“义父”。

……总之,如一完全不像是被掳去的,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心甘情愿”四字。

相较于净严的瞠目结舌,净远方丈对眼前之景并不讶异。

他目中生出一片温柔的慈意,理一理僧裾,道一声“阿弥陀佛”,转身而去。

净严追上方丈,惊怒交集:“如一他——”

“有何问题呢?”净远方丈笑答,“游施主在寒山寺寓居多年,为护守寒山寺竭尽全力,如今找到了他的归处,鱼归江海,鸟归空穹,何必强求?他过得好,随他去也。”

……

天擦黑时,罗浮春总算赶到了信中所示的地点。

那是一间雅致的琴舍,在琴女指引之下,罗浮春手执信件,迅速闪身进入走廊尽头的一间房中,连声“谢谢”都没有说,方一进门,就迅速合上门扉,门板险些拍到了那琴女的脸。

琴女:“……”

房中只有常年保养琴身所用的松香气息,以及混杂在其中的、属于桑落久的气息。

晚香兰,混合小香兰。

桑落久低头坐在榻上,见他到来,只抬头冲他一笑。

罗浮春此来,本打好了腹稿,要和他陈明正魔殊途的道理,与他各为其主,不再相见。

谁想,他一字未发,只是对他笑了一笑,罗浮春便软了心。

“落久心里总是发慌。”桑落久拍拍胸口,声音温软,“见了师兄,心中才妥些。”

再见那人,罗浮春一颗心百味交织:“你……还好吗?”

几日不见,他似是瘦了。

桑落久冲他伸了伸手,罗浮春不经思考,便将手乖乖递了过去。

他被牵着在榻侧坐下,浑然不觉自己距离桑落久近了许多。

桑落久握着他的手,克制守礼,没有任何逾矩之举:“我很好。”

罗浮春大狗似的垂着脑袋,沮丧又不安:“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不知道还可以相信谁……连你也走了,你……不要我了。”

“师兄……”桑落久推推他的肩膀。

罗浮春不应,身上微微发着抖。

二人并肩坐在榻上,看着窗外本就西斜的暮阳彻底消失于天际。

“我们走吧。”桑落久突然道,“就我们两个,离开道门,离开魔道,去做散人游道……”

罗浮春身系父兄的万千期盼,又继承了归墟剑法,需得留在风陵,将师父的剑法延续下去。

尽管这个提议诱惑十足,他还是咬牙拒绝:“不行!”

桑落久不再说话了,轻轻垂下头来,只留给他一个小小的美人尖儿。

然而,桑落久了解罗浮春性情。他万分清楚,罗浮春绝不会答应自己这个要求。

……换言之,他是故意提出这个超出罗浮春能力的要求的。

沉默了足够长的时间、在罗浮春心中催生出足够的愧疚感后,桑落久才软声提出了他真正的要求:“那师兄今晚不回风陵了,留下来陪我喝酒,可好?”

罗浮春本就不舍得桑落久失望,这件事又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于是他未经大脑,便一口答应下来:“好!”

桑落久粲然笑了,正要说话,脸色突然变了,躬下身来,抱着右膝,重重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