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渡气。

“只是觉得奇怪。”徐迟托着下巴,后退两步,提出假设,“你说,刻在上面的这些名字如果被破坏了会怎么样?”

“不知道。”周岐皱眉,他觉得徐迟的思考方式总是异于常人,“前提是你得有本事破坏才行。”

“就是因为很难做到,我才想试试。”徐迟转身往飞蛾队伍里走去。

周岐被他这十足冒险的动作搞得心惊胆战,跟上去,压低了嗓音:“你疯了?深入虎穴?”

“我没疯。”徐迟解释,“你没发现吗,在魔方里,越是明令禁止的表面上看起来不可能的东西,就越是可疑。这堵墙刀砍不进,石头也划不出任何痕迹,不就很可疑吗?我们穷途末路,要找的答案可能就在里面,有得试为什么不试?”

说的很有道理。周岐承认。

但有道理归有道理,周岐刚经历过悬崖上徐迟差点坠崖丧生的事件,这会儿还心有余悸,很不想徐迟再度犯险。

但他也知道,他没办法左右徐迟的思想和行动,只能努力调动起全部心神,紧紧守在徐迟身侧,为其抵挡任何突如其来的风险。

徐迟穿梭在一个又一个飞蛾之间,当真是火中取栗,小白兔在狼群里乱蹦。终于在走了半刻钟后,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那是一具已经腐烂成森森白骨的飞蛾遗骸。

上回白天来此匆匆一游,徐迟就注意到,这片偌大的空地不光是岛上飞蛾的聚集地,还是神圣的公共墓地。

蛾子生前立在这里,死后也葬在这里,无论生或死,都守护着这面承载了他们名字的墙。

周岐低头看着地上的白骨,蓦地感到凄凉,伸手在那巨大的头盖骨上拍了拍,结果一时没掌握好力道,把人家头骨给拍裂了,咔擦一声脆响,周岐登时缩回手,站得笔直,双手合十,用好几国语言说了不同版本的“对不起”,样子十分虔诚,虔诚中透着滑稽。

而那边,徐迟已经闷不作声地捡了已亡蛾兄不化不腐的口器,一路拖着往回走。

到这会儿,周岐再不明白徐迟的意图,那就真的是个傻子了。他道了歉,又鞠了个躬,嘴里捣腾三遍“蛾兄对不住,借你吃饭的家伙一用”,这才追上去,帮徐迟把那足有十来斤重的黑亮如铁棍的口器抬起来。

来到墙边,两人屈膝沉气,扎好马步,以徐迟在前,周岐在后的姿势,抱着口器,撞钟似的使出全力撞将上去。

只听呛啷一声巨响,墙上一个名字中间出现了一片蜘蛛网般的放射状裂纹。

成了!

徐迟丢下口器,凑近细看,忽听背后传来一声阴沉的“呜咕”,刹那间,疾风骤至。

周岐心里一咯噔,反应极其迅猛,当下抢至徐迟背后,长臂一捞,卷住徐迟腰腹,携着人往一侧滚落开去。

只听短促有力的一声“咄”,那只半道醒来偷袭他二人的飞蛾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一个俯冲过来用力太猛,坚硬的口器一下子嵌进了石墙里面,动弹不得。本来那口器的硬度还不到能完全没入石墙的程度,不巧的是,它刚好瞄准在周岐徐迟才凿出的开裂处,这一下陷进去,死活都拔不出来,只能愤怒地狂扇双翅,卷起一地尘土,口中发出“呜咕”“呜咕”的嘶吼。

周岐坐在地上,搂着徐迟的腰,呆呆看了半晌,说了声:“操。准头真他妈好。”

徐迟轻轻一挣,挣开腰间勒着的两条胳膊,爬起来,围着那只倒霉飞蛾转了一圈。

徐迟唤:“周岐。”

周岐应:“哎。”

“这家伙应该就是刚刚我们砸中的那个名字所对应的飞蛾。”徐迟推测,“看来一旦名字被破坏了,飞蛾就不受夜晚的约束,能自由行动了。”

“这样的吗?”周岐还有点懵,顺口接话,“那我们想唤醒孙勰,是不是只要找到他的名字,然后抹掉就行了?”

“理论上是的。”徐迟与那只被扰了清梦起床气特别大的飞蛾眼对眼。但这个做法,不知道会给被强行唤醒的飞蛾造成什么影响。

后半句话徐迟没说,因为不管会有什么影响,他们只有这条路可以走。

抉择的两头往往都是生命,有时仅仅是数量多少的问题,徐迟活了这么多年,做出的抉择不知凡几,有人说他冷血残暴是个极度利己者,也有人说他是个审时度势的优秀政治家,但事实是,他只是站在了需要做出抉择的位置,他必须做出抉择。

周岐闻言,马不停蹄地转身去找寻孙勰的名字。

这看起来简单的事,费了他们好大功夫,因为满墙歪七扭八的字体实在是令人目不暇接,加上光线昏暗,周岐瞪得眼睛都酸了,终于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孙勰那小子秀气得跟大姑娘似的名字。

“撞钟”这回事一回生二回熟,精准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