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张广兴身边的猴子哀哀叫唤着。

……

梅子四岁前,记忆还很模糊,隐约记得母亲不断怀孕打胎,弟弟出生时,喜极而泣的神情,也间接夺走了父母所有的爱。

念完小学,红腊就不愿她继续读下去了。

“女孩子念书有什么用?到了十七八岁就该嫁人了,这不是浪费家里钱么?”

梅子继续念书的念想落空了。

嫁人?年纪还小的梅子没这种概念,只知道村里同龄的男孩总围着她转,只要勾勾手指,就有溜须拍马,灰头土脸的瓜娃子帮她把事情摆平了。

父母不喜欢她又怎么样?

梅子骄傲地想,她漂亮,高挑,就足够吸引更多的人喜欢她了。

这一点骄傲,支撑到她十七岁,弟弟刚上初中的时候。

红腊和李二耳起早贪黑,供他去了县城里的一家最好的学校。

梅子已经到了爱打扮的年龄,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红腊开始给她物色县里有钱的男人,结果差强人意,不是年纪太大,就是歪瓜裂枣。

母亲费尽心思地劝导,她勉强同意接触,可那些男人根本不是什么良人,一聊上,便急切地想要结婚,自说自话把她当作自己老婆,各种干涉,这种无理由地干涉如同紧箍咒一般,胀得她脑壳生疼。

红腊经常在她耳边抱怨道:“怎么要求这么高啊?你现在十七岁,过几年大了,不值钱了,再想找有钱的,人家还不一定要你!”

红腊虽这样说,其实本身并不着急,她知道女儿是村里顶漂亮的,那就是资本,找老公不仅要彩礼给得多,也要家庭富裕,到时候弟弟在县里买房的事,才好有着落。

梅子听多了,渐渐被潜移默化,也有了这个概念。

她应该早点结婚,不然等二十多岁,就不值钱了。

这种思想维持到某一天去县里看弟弟。

“你姐姐真土。”班里的男同学悄悄说道:“穿着拖鞋来学校,脚那么黑,多久没洗过澡了啊。”

“哈哈,我姐呆在乡下,就没怎么出过村,就没见过什么世面,当然土了。”

梅子宛若晴天霹雳。

——她土?她黑?

明明自己是村里最漂亮的,从小到大,没有一个男生会这么说她,梅子仅剩的一点骄傲,逐渐崩塌。

自此之后,她使劲观察县城里的女孩,她们穿及膝的短裙,自信阳光,她们洗澡的时候会擦身体乳,光滑细腻,她们不用下田干活,也不常晒太阳,皮肤白皙……

她们的观念与自己大相径庭,男朋友要找自己的喜欢的,对她好的,并不是只要有钱就好,其他方面都不重要。

她甚至一点都不了解化妆品,护肤品的牌子,原来,自己不是那个最好看的,比起县城里的女孩,反而就是个没见识的土包子。

那天,梅子一个人在县城里逛了很久,想了很多很多,心里迷茫彷徨,手里攥着给弟弟的生活费,她拿出一点买了一件白色的百褶连衣裙带回家。

迎接她的却是红腊的一顿打骂。

“赔钱货!不做好事,还知道偷东西了!”

“里面也有我赚的钱!”梅子大声喊道:“我天天帮你们看店,得了闲就下地干农活,挑蔬菜水果去镇上买,没有一天休息时间,一个月只拿两三百的生活费,你们呢?每年要给我弟弟一万多块的学费,一个月一千块的生活费,还不包括住宿、买衣服,买鞋子的——”

“啪——”红腊怒不可遏,删了她一巴掌:“你翅膀硬了,敢这么跟你妈说话?”

“妈妈……”梅子懵了。

红腊的火气涌了上来,嘴巴像开了机关枪,止都止不住:“姐姐照顾弟弟,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还委屈上了是吧?你要想买漂亮衣服,穿漂亮裙子,好啊,去找个有钱人嫁了啊,同龄的找不到就找年纪大的,三十岁的不要你就找四十岁的,但我要警告你,你爸妈是没这个钱来让你挥霍,别跟你弟弟比,你弟弟将来是要考大学,出人头地的,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梅子蹲下身,无助地哭了起来。

红腊冷哼一声,把裙子拿起一看,嫌恶地皱眉:“这么短的裙子,穿给谁看啊,难怪之前挑上几个有钱的都看不上你,谁会要一个不检点的女孩当老婆。”

后来,那条白色百褶裙压在床底下,再也没出现过。

梅子的眼界变了,她看不上村里那些玩泥巴的小土冒,也同样离不开他们。

她需要跟以前一样,需要这些人满足自己脆弱的自尊心。

又过一年,梅子十八岁。

村里一些曾经呀呀学语的男孩长大了,其中就有一个叫大盛的。

大盛是王嫂的儿子,瞧着老实巴交,但老实巴交,往往和蠢笨挂钩,他成绩不好,念到小学便没再读下去,和村里一群同龄的,除了种田喂鸡养鸭,就是讨论哪个姑娘长得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