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入窑#(第2/2页)

短动态里于瘾转了转镜头,像是想要把冰雪世界里少见的那些阳光全部存纳,然后又和朋友一起对着镜头表演单手打穿火龙果,紫红的汁水染了整个小臂,溅在他文在于瘾臂上的红叶上,笑得像一个很坏的小男孩。

钟辞突然有点恍惚,当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这样一个潮湿阴冷的小旅馆里,就像垃圾堆里被揉成一团的旧报纸。一切都太遥远了,纽约和泉州,雪漫的春天和没雪的冬天,钟辞常常会觉得自己就像是参与阿波罗计划的宇航员,明明知道去月球那样的难,却还是愿意撞南墙,只是为了心底里那一小撮希冀。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左耳的金属小壳,想起于瘾在微信上对他说的“下次要来就直接站到前面的staff区里去”。

这是这只左耳第一次给他带来了好事,钟辞想,大概于瘾也是一个温柔的人。

他晕头转向地给于瘾发了一句:“暑假还会有巡演吗?”

没想到于瘾竟然回复得很快,大概是懒得打字,于瘾发语音说:“暑假还有两三个月啊。”

钟辞一下就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只是听见于瘾的声音他就没骨气地大脑空白。

“你明明很厉害。我问了老冯,他说你跟着厦门最好的师傅学的,现在你的水平都可以收徒了。”于瘾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说:“所以你那天是故意给我文错的?”

“不……没有的事。”钟辞连续发了好几条否认的词语,显得迫切得过头了。

那端的于瘾又开始笑,“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又不是要来找你算账。”

钟辞听见那边海潮的声音,还有年轻男女的交谈,然后于瘾轻轻开口对他说了一句:“我想听你讲闽南话。”

钟辞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惹得害臊,毕竟他自从来读大学以后就再没有回过泉州,也再没什么机会说闽南话。于是想要搪塞过去:“每个地区腔调都会不一样的……”

“你好无聊。”于瘾回了一句,抱怨又像是无心。

他最害怕从于瘾嘴里得到这个词语,简灼说的话还始终像戒条一样钉在他的脑里,钟辞着急得想哭,握着手机的指节都用力到泛白。

他想了想也不知道于瘾究竟是想要听哪一种的,脑子空空地条件反射般就弹出来了那部小时候陪阿公阿嬷看了好几年的《神机妙算刘伯温》,然后用温糯的闽南话说了一句里面的“犹是春闺梦里人”。

于瘾觉得新奇,说他好像在唱歌。

钟辞脸一阵发烫,轻轻坐了起来,真唱了一句词,梨园戏的《入窑》的一小段,念那一句“是我俩缘分相牵又相伴”。

那段在梨园古典剧院存放的童年光阴被他第一次捧出来交给了旁人观赏。

于瘾又问他什么意思。

钟辞闭了闭眼只随口胡说道,是寡妇很忧愁再嫁了的意思。

对Rapper唱戏这个举动来得太过于诡异,钟辞后来再想想也觉得自己在紧迫情形下的脑子实在是有点问题。但于瘾愣了半晌,最后对他说了一句:“钟辞,你唱得很好听。如果你愿意,我想采样放在下一首歌的前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