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0节(第3/6页)



  滕教授把她拉到怀里,轻声说:“It’sOK.It’sOK.(“没事,没事”。安慰人时说的话)”

  她头发晕,口发干,手脚发凉,眼前一片模糊,滕教授的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一样,时断时续,但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恐惧地想:我中风了?我脑血管爆裂了?我快死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恢复说话功能,问:“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他们没说,大概要经过—尸检才知道死因—”

  她突然感到一阵反胃,想要呕吐,肚子也疼起来。她感觉马上就要上吐下泻了,慌忙对滕教授说:“我们回去吧—”

  “现在不能走,他们还要问我们话的,怎么啦?”

  “没什么。”

  她又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坦白:“我想—上厕所—”

  滕教授拉着她走到警官面前,用英语说这位女士需要使用洗手间,警官说可以到屋子里去用,但请不要去二楼,请使用一楼的洗手间。

  陈霭不肯进屋:“不行,不行,我不敢到屋子里去,滕教授,你跟他们说说,放我们回去吧—”

  滕教授安慰说:“别怕,我跟你进去。他们现在不会放我们走的—”

  滕教授说着,向陈霭伸出手来,她很无奈,只好把手递给他,他牵着她往屋子里走,后面跟着一个警察。

  到了一楼的厕所边,那个警察抢前几步,推开厕所门看了一下,说:“Goahead!(请用吧!)”,然后退得远远的,但没离开。滕教授也推开厕所门看了一下,说:“你进去用吧,不用拴门,我就在外面,你怕的话就叫我—”

  陈霭进了厕所,哪里都不敢看,好像一看就会看见死人一样。她两眼盯着马桶,掀起裙子,拉下内裤,坐了上去。刚一坐下,她就觉得肚子里有股气冲出来,她生怕声音太响了,会被站在门边的滕教授听见,赶紧夹住,结果却感到自己腾飞起来,感觉是那样强烈,差点让她瘫倒在马桶上。

  她被自己吓坏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人还是鬼,如果是人的话,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是鬼的话,是好鬼还是坏鬼。这是一个刚发现死人的屋子,死者就是她的老板,这么多警察窜进窜出的,门口停着救护车,山下停着救火车,而滕教授就站在门外,她怎么会在这种时刻腾飞起来呢?

  她想尽快拉完跑出去,但又拉不出来,上吐下泻的感觉消失了,只有小腹隐隐作痛,尿意还在,但她肌肉收缩太紧,尿也尿不出来。她知道这是腾飞的后遗症,只有等到飞完了,飞过了,才能把尿拉出来。

  她想干脆不拉算了,但她又不知道还得在这里等多久才能回家,不要刚跑出去,又想拉尿,怎么好意思三番五次麻烦人家警察和滕教授?

  她的脑袋里想七想八的时候,身体并没闲着,腾飞的先兆又来了。像每次做春梦一样,只有第一次是不需要她帮助就自然腾飞起来的,从第二次开始,她都得做点什么,才能帮助自己飞起来,不能像第一次那样坐享其成。

  她带着羞愧和负疚,夹了一下双腿,感到飞起来了,但有点像新手开的飞机,擦着地面在飞,而且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会栽到地上去一样。她不得不使劲夹紧两腿,把腿抬得跟马桶一样平,像在练腹肌一样绷紧全身。

  呼的一下,她向高空腾飞而去。

  艾米:尘埃腾飞(50)

  过了几天,陈霭才知道老板的死因,是从系主任发给大家的email(电子邮件)里知道的,系主任说Dr.T的尸检报告表明她死于SAH(SubarachnoidHemorrhage蛛网膜下腔出血),系主任的email很长,相当于一篇悼词,但陈霭没心思看。

  尽管这几天整个C大都在谈论老板的突然去世,而且对死因有各种各样的传说,香艳的,恐怖的,离奇的,神秘的,都有,但医生的直觉告诉陈霭,老板很可能死于心肌梗塞或者蛛网膜下腔出血,考虑到老板还不到五十岁,平时没有心血管疾病症状,她更趋向于蛛网膜下腔出血,也就是说,死于她专治的疾病范围内。

  像老板这样的年纪,如果蛛网膜下腔出血,极有可能是因为有颅内动脉瘤或者脑血管有畸形。陈霭感到非常内疚,因为她经常听老板说头痛,而反复发作的头痛常常表明患者颅内有动脉瘤或者血管畸形。但她没往这上面想,因为她现在不是医生,而老板也不是她的病人,她看到老板的时候,心里总是充满了崇敬的心情,根本没往疾病方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