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石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那几天的,只记得她好多次都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憋死,只得张开嘴,大口呼吸,但每次吸进的空气好像都只能达到喉咙附近,就不肯往肺部去了,整个胸腔像有块石头梗在那里一样,她惊恐地想:这一定是心肌梗塞,我要死了!

  想到死,她不禁悲从中来,我死了,我的孩子也活不成了,我的父母肯定要难受死了,我还这么年轻,就为这事死了,说不定都没人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死的。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而一旦哭开了,胸腔反而不那么梗了,但呼吸仍然是浅表式的,吸进的空气总不够她身体的需要,像她每次游蛙泳的时候一样,时间游长一点,就觉得肺部受到水的压力,呼吸不畅,只有翻过身,改成仰泳,让胸部露出水面才能顺畅地呼吸。

  卓越一直在旁边作检讨,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无非是“时代”啊,“憋死”啊什么的,还做了很多空前绝后的保证,大意是说他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如果她不相信的话,他马上叫他妈妈把姜阿姨赶回乡下去。

  他还为她想了多种惩罚措施,有的算得上匪夷所思,比如叫她砍掉他那玩意等等,但中心思想都是一个:他是爱她的,无论她怎么惩罚他都行,就是不要离开他,不要因为这事影响他们的生活。

  后来卓越大概是检讨得饿了,但不敢劳动她去做饭,只好到外面去买吃的。临走的时候,他用她的长丝袜把她的手脚都拴住了,说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过了一会,他回来了,拉了一把椅子到床前,把从餐馆买来的饭菜摆在上面,才解开拴她的丝袜,叫她起来吃饭。

  她怕饿着了孩子,乖乖地起床来吃饭,但她浑身无力,连碗都端不动,他就喂她吃。吃完了,他把碗筷什么的收到厨房去,扔在那里,又回到卧室来,跟她一起躺在床上。两人或者一声不吭,或者他重复他那一套检讨和保证,而她只无声地啜泣。

  那个周末基本都是这样度过的,她不记得吃了几次饭,被捆过几回,又被放开几回,反正次数对她来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到了星期天晚上,她觉得脑子清醒多了,因为明天要上班了,总不能说就这样在床上躺一辈子吧?她星期五已经旷了大半天工了,难道今后就这么旷下去?她知道卓越星期一也有课,难道他从此以后不上班了,就在家里看管着她?

  她跟卓越说了几句话,意思是她想搬回南一舍去,但她不会把这事告诉任何人,所以请他放她一条生路。她脑子很乱,说得颠颠倒倒的,声音因为哭多了,又因为老没说话,变得非常奇怪,连她自己听着都不象是她自己在说话。

  但他听懂了她的意思,反对说:“你现在不能搬出去,你南一舍那边太小了,又没有煤气,什么都做不成,你吃什么?要搬就我搬出去吧——”

  她没反对,但他又说:“我也没地方去,不如我们还是住这里,你不高兴跟我住一起,我可以在客厅住——”

  她不同意,执意要搬出去,而且挣扎着起床去收拾东西。他不帮忙,但他也没阻拦,只跟在她身后,不知道是怕她体力不支晕倒时好救助她,还是在监督她,不让她跟外界联系。

  等她收好了两个大包之后,他交待说:“我同意你搬出去,是给你一点时间想想,不是允许你长期住外面的,也不许你把这事说出去,不然的话——”

  她保证说:“我不会说出去的,说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能给我脸上增光吗?”

  他又交待说:“不许你伤害我的孩子,不然的话——”

  她又保证说:“你放心,这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伤害它的——,你也尽快把生育指标的事弄好,不然的话——”

  “生育指标没问题的,我已经给人家说好了。我们尽快把婚礼办了吧,不然的话——”

  她差点跳起来,幸好她浑身无力,不然肯定跳得比天花板还高,那就该楼上的人吃亏了,她瞪着他说:“你在说什么?难道你疯了吗?到了这个地步,你还在指望我跟你举行婚礼?”

  “那你想怎么样?我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了,你还想赖帐?”他两道眉毛楞的!幸好只是两道眉毛,如果是两把剑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她一看他楞眉毛,就吓得要命,觉得他的眼神露着凶光,好像能现场把她吃了似的。她硬着头皮说:“我不赖帐,但我可以跟你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