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石燕硬绑绑地说:“我才不去火车站接他呢。”

  姚小萍吓唬她:“你真不去?不去他可要生气了——”

  “我怕他生气?他怎么不怕我生气?”

  “算了,别在我面前讲这个狠了,他就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你当他面讲狠吧,我做证人,看你们谁是真狠,谁是假狠。”

  石燕听说卓越就快回来了,觉得不应该呆在这里,既然她已经搬回去了,就不应该主动找上门来,应该等他先表态。她说:“你们忙吧,我回去了——”

  姚小萍象个主妇一样,热情挽留客人:“怎么就走呢?饭都快做好了——”

  “我吃过晚饭了的,不吃了,我走了。”说完她就往外走,听见姚小萍在使唤严谨:“严,去送送石——”然后她听见严谨极不情愿地答了一声,“等一下,等我看完这点嘛,石燕——先别走——”

  她不等严谨来送她,就匆匆忙忙下楼去了,一口气骑车回到宿舍楼,心里有点担心,怕万一卓越不来接她求她,那她怎么下台?难道真的就这么吹了?但她随即想到:如果他不来求她接她的话,那就说明他一点也不在乎她,对这种厕所里的石头,还不跟他一刀两断?

  她胡思乱想着爬上楼,赫然看见卓越坐在楼梯那里,发型有点怪,显得头有点尖,大概是太阳帽造就的。他见她回来,就站起身,拍拍屁股,说:“终于回来了,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跑掉了?”

  她绷着脸说:“你跑的时候打招呼了吗?”

  “我怎么没打?我不是留条子了吗?”

  “你条子上又没写你去干什么的——”

  “我怎么没写?我不是写了我到E市有事去了吗?”

  本来她见他找到宿舍来,还有点感动的,现在见他这么强词夺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光写个有事就行了?你根本没说究竟有什么事——”

  “写个条子,还要写那么详细?说了是有事,难道你还不信?”

  她好像有点害怕他说她不信任他一样,似乎男女朋友之间,“不信任对方”是个很大的缺点,她含糊地说:“那肯定不是好事,如果是好事,为什么你不敢写清楚?”

  他好像不太喜欢她这样一针对一线地反驳他,眉头皱了两下,尽力和缓地说:“不是我不敢写清楚,而是一张条子写不清楚——”

  “那你现在不能说清楚吗?”

  “我这不正说着吗?我导师在E市,我们这些弟子不定期地去他那里聚会,主要是讨论中国高等教育的事——”

  “这又不是什么要保密的事,为什么不带我去?”

  “我怕你去了会觉得没意思,都是我们这个专业的人,说的都是我们这个专业的事,你听不懂,坐那里不是很无聊吗?”

  她嘲讽说:“你们那个专业就那么不好懂?不就是高等教育的事吗?我怎么说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他无奈地说:“好,你懂,行了吧?我下次带你去,行了吧?走吧,回去吃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她一听说他饿了,就想起那次他从青岛回来的饿相,不由得心疼起来,没再扭捏,跟着他回到了他那边。

  屋子里姚小萍正在摆桌子,严谨还在贪婪地看电视。石燕想,看来严谨在家里是横草不拈,竖草不拿的角色,只会坐着吃现成的。她不知道姚小萍这么殷勤地伺候严谨,究竟是出于爱,还是出于补偿的心理,也许姚小萍觉得自己在年龄和婚姻状况方面都比不上严谨,于是在烹饪和其它方面来弥补。

  她本来还挺羡慕姚小萍,觉得自己跟卓越没有姚小萍跟严谨那样如胶似漆的,现在一看,觉得姚小萍的爱情也甜蜜不到哪里去。可能男人就是这样,不是这方面不合你的意,就是那方面不合你的意。象卓越这样有点事业心的男人,就可能不那么顾家,也不会把你当他的整个世界;但是像严谨这样跟屁虫一样跟着女人的男人,就没有什么事业心,平平庸庸,光会享女人的福。既然跟着姚小萍有吃有喝有人床上床下的伺候,那难怪严谨跟得这么紧呢。

  她由此推而广之,可能全天下的爱情都是这样的,男人要么不把你当整个世界,把你当整个世界的男人就很窝囊,一事无成,没有两全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既然世界就是这样的,她也不必为此烦恼了。相比而言,她宁可跟卓越这样的人在一起,至少他本人没什么缺点,唯一的缺点是不够爱她。如果换成严谨这样的人,恐怕光是那颗头上的头油味都把她憋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