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节

  海伦听说BENNY在洗澡,马上联想到他是刚干完了那事在洗澡,或者是洗了澡好干那事,反正就是跟那事相关的。她又尴尬又难受,慌忙回答说,不用带口信了,我——以后再打吧。

  她挂了电话,觉得心口好痛,脑子里翻来复去想的就是一个问题:他怎么会有WIFE?他怎么会有WIFE?

  虽然她这两个电话都没直接提到BENNY的名字,但因为店里其他几个人都不会接单,所以说到“接单的男孩”,那就只能是BENNY。她想那个在店里接单的女孩一定是个美国女孩,专门雇来接单的。她走之前他们就在说要找个PARTTIME接单的,还在餐馆的玻璃门上贴了个HELPWANTED,估计这个女孩就是这样找来的。

  她茫然地坐了一会,觉得自己已经被从餐馆和BENNY的世界里清除掉了。餐馆找了这个接单的女孩,就不需要她了;BENNY的WIFE来了,也不需要她了。她好像一下从被需要的顶峰掉到一个不被需要的深谷里去了,餐馆和BENNY还在沿着自己的轨道运行,而她已经成了一个TOTALLY多余的人。

  她难过了一阵,想起她自己刚才也已经决定要离开他的,那他有没有WIFE又有什么区别呢?应该说他有WIFE是件好事,因为那样一来,他就不会为她的离开而难受了,她也不会因为不得不离开他而内疚了。

  当然,从理智上是应该这样想,她也想得通,但从感情上来说,她仍然觉得非常难受。她想起他说过的那些话,虽然不是直截了当地说“我爱你”,但至少也是TOTHATEFFECT吧?一个人怎么可以一方面有WIFE,一方面又对另一个女人说那些话呢?她感到一种被欺骗的痛苦,她难以接受这样一个事实:她这一生唯一认为值得爱的人,竟是一个骗子。

  当然她马上就想到自己不是做着同样的事吗?一方面有丈夫,另一方面又对他说着“我想你”之类的话。但是她觉得她的情况跟他的情况是不同的呀,她是真心爱他的,她的丈夫只不过是一个暂时无法摆脱的麻烦罢了,她从来没有对自己的丈夫产生过她对他产生的那种感情。

  但她怎么能说BENNY就不是跟她一样“身在曹营心在汉”呢?也许他也像她一样,心里是真的喜欢她的,是因为什么难言之隐才跟那个女的保持着夫妻关系的呢?她觉得那个女的好像是美国人,因为英语说得很地道,还不光是地道,连音色音质好像都跟中国人不一样,是完完全全的美国人。

  BENNY的婚姻是不是也象老板跟那个福建老婆一样,只是假结婚?比如BENNY为了美国公民身份,才跟那个女的结婚的。但她马上意识到这是“关起门来作揖——自己恭喜自己”,纯属自欺欺人。BENNY有绿卡,如果他想加入公民,他只要参加个考试就行了,而考试对他来说,不是小菜一碟吗?

  但她仍然忍不住要自欺欺人地想,也许BENNY因为什么原因,把绿卡身份弄丢了,于是只好找个公民结婚,帮自己把身份重新弄回来。

  老板的父亲不就是这样吗?本来拿了绿卡,但因为跑回中国会情人,结果把绿卡弄丢了,是老板的妈妈后来又把他父亲办出来的。还有老板的弟弟,因为要被遣送回中国了,就到处找他那个可能存在的孩子,因为找到了就可以不被遣返。如果BENNY也曾面临被遣返的危险,那他就有可能为了不被遣返而找个美国老婆。

  想到这种可能,她的心里又好过了一点,她想他可能根本不喜欢那个美国女人,只不过为了某种原因才跟她结婚。那样一来,事情好像更容易了,因为她跟他在婚史方面就是平等的了,他们可以把事情谈开来,等双方都把各自的“麻烦”解除之后再做打算。当然她仍然比他大十岁,但在他有WIFE这个麻烦面前,大十岁就显得是个小问题了。

  但她想到他这似乎不象假结婚呢,至少跟老板的假结婚不一样。老板并没把他的福建老婆接到这里来,两个人就是在中国的一个旅馆里“打过几仗”,等到两人一起照了相,老板就回到美国来了,然后就为他的福建老婆办那种公民未婚妻探亲签证,听说那种最好办了,结了婚反而没有未婚妻好办,但是如果办来后在一定的时间里没结婚,未婚妻就会失去身份。

  老板的福建老婆一来美国,他们就登记结婚了,但没举行婚礼,因为福建人把婚礼看得比登记还重要。据说按照福建老婆家乡的风俗,她跟老板的婚姻不算什么,只有她跟什么人举行了婚礼才算是真正的婚姻,就像以前那种明媒正娶一样。

  老板跟他的福建老婆在美国从来都没有同居过,因为包包盯得紧,也因为福建老婆是“飞机场”,老板没什么“性趣”,肯定不会为了一个“飞机场”得罪包包。福建老婆一度想把这桩假结婚弄成真的,但老板不肯,所以福建老婆后来找了个一同打工的福建人举行了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