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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炸馄饨都是BENNY包的,卖得不是很多,一星期包一次就行了。看BENNY包那种馄饨,似乎很简单,他一手拿个白色的塑料餐刀,另一手拿张馄饨皮,用塑料餐刀刮一些肉馅在皮子上,把皮子对角折一下,再怎么样地一卷,就成了一个很漂亮的馄饨,支着两个大耳朵,鼓着个肚子,站在盘子里。

  她也学过几次,每次BENNY都手把手地教她,但真是“十艺好学,一窍难得”,她就是没搞懂这个“怎么样地一卷”,就总是包不好。她包出来的馄饨就总象个耷拉着耳朵的狗头,长得不伸展,鼻子眼睛挤在一堆,卖相不好。

  她见自己不会包这种馄饨,就去帮忙切胡萝卜,阿GAM教过她,先用一个特殊的工具把胡萝卜切成带锯齿状的小块块,再用刀切成薄片,很多菜里都会用到。

  她找到那个工具,就开始切带锯齿的胡萝卜块。她尽量不去听BENNY打电话的内容,但他跟LINDA说话的声音还是不可阻挡地灌到她耳朵里来。可惜的是厨房比较嘈杂,又是抽油烟机的声音,又是切菜炒饭的声音,又是小收录机传出的歌声,有时还有讲话声,而且她跟BENNY之间还离着一点距离,所以听不太清楚。

  隐隐约约的,她就听见他经常提到“doubleOseven”,还有“JamesBond”之类的,她想大概他们两人在聊电影007。她想这对旧情人有点意思,好不容易背着LINDA的丈夫打个电话,却在那里聊电影,而且又不聊个谈情说爱的电影,反而聊个男主角有成打女人的007。

  过了一会,好像听到他们在讲什么“baby”。她听得断断续续的,因为他有时夹杂一些粤语,有时声音又低下去了。不过粤语好像主要用来骂人,“开台”“开台”的,像他炒菜放蚝油一样,一路放过去,该放不该放都要放一点。

  她东鳞西爪地听了一些,再加入自己的想象和推测,捏成一个故事,觉得他们是在谈两个人以前有过的一个BABY,听得出女方家里人横加干涉,两个人只好分开了,但那个BABY怎么样了,她就没听清了。只知道这个谈话是围绕那个BABY的,好像是在想法找那个BABY,说找到了就好了。

  她听得木头木脑的,原来他们以前有过一个孩子?那LINDA的父亲怎么那么狠心?要把他们俩拆散?就为了一家餐馆和十万美金?这里是美国,怎么还有这么封建落后的家长?

  她不知道一家餐馆值多少钱,因为她不知道是多大的餐馆。听老板说,他们这家餐馆装修花了八万多,但现在如果要卖的话,可能也就卖个五、六万,因为大多数人不愿买旧餐馆来做,怕风水不好,名声不好,赚不了钱。一句话,如果这个餐馆好做好赚,你为什么要卖?

  她想,一家餐馆再加上十万块钱,也就二十万左右,以美国这样的工资水平,也就是一个人三、四年的工资。为了这些钱,就舍得把自己的女儿卖了?

  她趁上洗手间的机会偷偷看了看BENNY,见他把电话夹在颈子那里,手里在用那个铁夹子翻动芝麻鸡。看他的表情,倒不象是在重温旧情,反而象是在着急地办什么事。她想难道是LINDA现在的丈夫发现了老婆跟BENNY有过一个孩子,所以在找LINDA的麻烦?

  她一下就同情起LINDA来了,有这样贪财的父亲,也真是不幸。现在又搞得现任丈夫知道了,肯定对LINDA非打即骂。她最同情的还是那个孩子,不知道是他们自己把孩子给别人了,还是LINDA的父母作主把孩子给别人了,总之,她的感觉就是孩子现在不在LINDA身边,不然就不会这么急着找孩子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孩子都很可怜。她自己也是做母亲的,她能理解LINDA的心情。可能年轻的母亲对孩子的牵挂少一些,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很难完全不牵挂。她觉得BENNY在这一点上显得很反常,他给她的印象是个很温和很与人为善的人,但怎么会把自己的孩子给人?也许是那时太年轻了?中学生?

  过了一会,她听见BENNY的说话声越来越远了,知道他正在边打电话边往餐馆外面走。她装着出去看有没有客人,走到前台去,看见他站在餐馆门外打电话,芝麻鸡已经炸好了放在那里。她在柜台前站了一会,没什么客人来,就又走回厨房后面去切胡萝卜。

  她用那个特殊工具把胡萝卜都切成小块了,就拿起切菜刀,开始把那些小块切成片。正切着,BENNY走了进来,好像很生气一样,怒冲冲地不知道在骂谁:“呢个开台!”

  然后他看见她在切胡萝卜,走上来说:“放下,放下,不要把手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