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信了你的邪(二十三)

李嬷嬷是一步暗棋,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人埋下。

明朝的公主没什么权势,特别是像朱厚熜这么强势的帝皇,永淳公主更是远离政治斗争,她也不是会与人结仇的性子,会有谁这么费尽周折去对付她呢?

谭昭想不明白,但李嬷嬷潜伏在公主身边五年,直到最近才露出獠牙,五年时间就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做吗?

谭昭决定赌一把,所以他来见了真正的公主。

这个局绕得太大了,如果一直这么查下去,说不定还会圈出更大的阴谋,而至少现在,谭昭觉得最快的突破口绝对是永淳公主。

“这就是你的感谢吗!本宫知道了,你走吧。”永淳公主心里透着凉意,她无法相信李嬷嬷的背叛,也想不到会有谁这么恨她,但她即便不聪明,却明白皇兄一定会护她。

永淳公主害怕,但事情没有到她面前,这份害怕仅仅流于表面。

她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会儿,眼前的高中元俊朗依旧,可太陌生了,这双眼睛就像是皇兄一样,似乎一眼就能将她轻易看穿。

她不想再见高中元。

就这么走了,谭昭这一趟就算是白来了,他从不做无用功,便道:“公主容禀,不知那李嬷嬷近些年,可有送公主什么礼物把件吗?”

这问题,其实是非常僭越的,永淳公主当即发怒:“高中元,你好大的胆子,谁准许你这么同本宫说话!还不快走!”

“公主莫怪,草民告退。”

说退,就立刻退下了,溜得比谁都快。

两人说话的时候,冷宫的宫人都守在殿外,高中元离开,宫人们没有传唤也不敢进去,永淳公主一下颓然地倒在软榻上,眼角渐渐有了湿意。

她究竟是为什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的?

明明她是大明朝最尊贵的公主,她一母同胞的皇兄是君临天下的陛下,手掌大权,她应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才是。

眼泪划过永淳公主的眼角,落入黑色的鬓发之中,她哭得累了,又吃得少,慢慢就睡着了,不过连睡梦中都在流眼泪。

谭昭:……某种程度上,这对兄妹俩的心都非常大。

永淳公主睡了没多久就醒了过来,她唤来宫人洗漱,谭昭一直呆在冷宫外头的屋脊上,及至晚上掌灯时分,他终于等到了想看到的东西。

而另一边,帝皇也召见了他的心腹手下们。

抓住了一个张泉,由此牵扯出来了张家和其他一些人,这个时候,锦衣卫庞大的情报库就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如今不过才几日,所有的陈词都放在了朱厚熜的案几上。

朱厚熜略略翻了一些,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小角色,却轻易能连起一些不错的利益网,但对于帝皇而言,这些利益网还是太过小打小闹了。

他很快丢开,看了下面的一份。

作为入局的高玩,朱厚熜这段时间一直都能够感受到被人针对,这种感觉太令人熟悉了,他孤身一人从湖北安陆到繁华的京城,那年他十五岁,无人可以依靠。

朝臣想让他当傀儡帝皇,宫里的太后想让他过继延续孝宗血脉,同时也庇佑张家,他还没踏进紫禁城的时候,所有人就在算计他。

但十年之后,是他执掌江山。

与人争斗的感觉太棒了,朱厚熜其实有些着迷,他翻开折子,视线落在了张太后的名字上。

“那小道士就招了这些?”

斋醮被搞小动作,朱厚熜早有预料,此时此刻他看到供词,眼睛是难掩的戏谑。

“是。”

“倒是很会攀扯人。”

张太后并不是一个难懂的人,在朱厚熜看来,这个女人前半生实在好命,七品小官之女嫁入皇家,没过多久就当了皇后,夫妻和睦,还生下了继承人。

如果孝宗没死,她会一直好命下去,但孝宗死了。或许一开始,她足够谦卑,但人站在高位总会多一些思虑。

朱厚熜能猜到几分,但论说她买通宫中道人谋害皇嗣,她还做不到。

不是他小瞧人,而是张太后没这能力。

不过这背后之人几番折腾,非要他这么认为,他也不能太拂人面子,不是吗?

“将证据送去太后宫中,告诉她张延龄还活着,你知道怎么做的,对吧?”

跪在下首之人立刻心领神会,接了旨,立刻就消失在了原地。

“废太后?陛下,不可啊!”

早朝,下头的大殿里跪了乌泱泱地一大片,全是劝朱厚熜收回废太后旨意的,但朱厚熜一向是个一意孤行的帝皇,他要做什么决定,不是找人拿主意,而是通知一下而已。

所以即便礼官和言官跪死在外头,朱厚熜也不会多皱一下眉头。

这个陛下,太独了。

阁老们召开了紧急磋商会议,废太后也不是一朝夕就能完成的,朱厚熜回到乾清宫,谭昭正在吃着桌上御膳房新出的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