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连战攻城

当颜法古在纪南城终于开始怀疑自己的算命水准,决心勤算苦练的时候,远在威远城的祝北河正在耐心给狄其野讲故事。

讲的什么故事?教导做人不可孤高自许的故事。

祝北河不善言辞,因此在再次找上狄其野之前做了精心的准备,总之是要好好给年轻的主将讲讲为人处世的道理。

他准备万全,吃完夜饭,去将军帐找狄其野。

狄其野正在喝酒。

将军帐中灯火明亮,堪舆台边卷着写了一半的战策,狄其野身穿铁甲,白衣翩翩,明黄灯火将他眉目照得温柔,没了白日里锐利的傲气。

他一人独酌,却不显得落寞,自得其乐的样子。

喝的还不是别的,从坛子就认出来,是姜扬最爱喝的荆州土烧。

这一见,祝北河就皱起了眉,虽说眼下是在围城,如无意外,是不会出什么紧急状况,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主将在军中,怎么能耽于饮酒?

狄其野的酒量是突飞猛进,见祝北河来了,冷静招呼:“坐。”

“为何独自饮酒?”祝北河惦记着来意,寻思着不能一上来就教训人,免得惹狄其野心生逆反,于是尽量平和地问道。

狄其野笑笑:“练练酒量,免得姜扬他们又灌我。”

祝北河心里就给姜扬记上了,这酒鬼,大小也算个长辈,怎么没轻没重劝酒,看把人孩子吓得,行军在外还偷偷练酒量,不行,回去得好好说说姜扬。

狄其野平常地询问祝北河来意:“祝将军有何要事?”

祝北河严肃起来:“你听好了。”

以为祝北河有要事相商,狄其野放下酒杯,亦是肃容以待。

“东汉张奂,名将也。平叛东羌,智破匈奴。然其独行官场,受奸谗所忌,奸人矫诏,诳他误杀窦武,悔之莫及。”

“嵇叔夜,魏晋名士也。琴音冠绝,文墨精通,人品如孤松独立。排俗取祸,受钟会所嫉,以致广陵绝响。”

高度概括地讲完两个故事,祝北河对自己还挺满意,还是那副严师的庄重神情,问狄其野:“你可有体悟?”

狄其野想笑。

狄其野忍住了,郑重反问:“我不明白?”

见狄其野有好学之心,祝北河心内熨贴,耐心点出自己讲故事的用意:“主公不会误会你,他人也不会?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可小人君子毕竟一时难分。故而做人还是和光同尘,随和一些。”

太高人欲妒,过洁世同嫌。古往今来,都是这么个道理。

狄其野沉吟片刻,点头:“您说的有道理。”

没想到狄其野如此听劝,祝北河大受感动,追问道:“那日后?”

狄其野奇怪地看他一眼:“日后?”

“既然有理,何不从之?”祝北河心下突觉不妙。

狄其野笑了。

“道理是道理。”狄其野给自己倒了杯酒,“做人是做人。”

这下换祝北河不解了。

没等狄其野回答,只见帐帘诡异的微动,祝北河机警喝道:“谁!”

帐帘又动了动,露出一张马脸。

无双歪着脑袋,像是不明白祝北河为何大喊大叫,然后踢踢踏踏地走进来,往狄其野身边一躺。

守帐门的近卫在帐外通报请罪,狄其野说不必,双方都对无双的所作所为习以为常。

祝北河看着这一人一马,心里是大大的不妙。

狄其野推开凑过来想尝酒的马头,对祝北河解释道:“您看,无双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不喜欢被关在马棚里,按理说来,它不是匹好战马。然而王婆卖瓜地说,无双是我见过最好的战马。它在战场上勇猛敢冲,迎敌刀枪毫不畏惧,甚至越战越勇,正是因为它性子野,胆子大。”

“谁都知道好马应当驯服,谁都学过做人的道理。可毕竟性格天生,人无完人。何必强求他改?”

祝北河听这话耳熟,这不就是刚上学时,族中纨绔少年有意刁难教书先生做的诡辩?

因此祝北河也觉得好笑:“人性恶也,故需教化。人无完人,不是放纵自身惫懒的借口。”

狄其野叹气:“祝将军,我觉得人活一世,放纵一二也没什么。”

祝北河皱眉:“你以势山百姓为质,此事定会被人大做文章,主公也许不会当真罚你,但想来,也不得不做出姿态斥责一二。你年纪不大,为何如此固执?”

狄其野也觉得头痛。

也不知祝北河为何要来跟自己大谈做人,他不是个闷声做事不多话的人吗?怎么突然这么好为人师了?

帐外近卫奏报,纪南来信。

狄其野正不想说话,立刻让人进来禀报,信使带来的是嘉奖令,还有一份王榜,说是交与祝北河将军,主公命他着人抄写,在青州散布。

狄其野一目十行,轻咳一声,把王榜交给祝北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