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14页)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问题,心里重复过多遍的问答应该是:

DoyouspeakEnglish?

Yes,Ido.

虽然这样答,有点欺世盗名的意味,但培训班、磁带什么的,都是这样教的。练多了,也可以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出来了。

现在被问到DoyouspeakChinese?反而不知怎样回答了。DoIspeakChinese?杨红问自己一句,又顺水推舟一般地回答:Yes,Ido.

officer听到这一句,很高兴地笑了,沾沾自喜地说,”Iknowit.”然后指着桌上一盒东西问杨红:What’sthis?

杨红恍恍惚惚地觉得又回到了中学英语课堂上了,老师指着一些再明白不过的东西,比如她自己的眼睛鼻子耳朵什么的,嘴角挂着窃笑,一本正经地问学生What’sthis?What’sthat?操练句型啊?

“What’sthis?”officer又问一遍。

杨红回过神来,认真看了看那个盒子和盒子里盛着的东西。这回可不是中学英语老师惯常指着发问的那些东西了,杨红看了一会,觉得用中文都答不上来。盒子里装的是一些貌似香肠、又胜似香肠的东西。形状象香肠,但颜色泛灰泛黑,不知是什么东西,只好说:Idon’tknow.“Thenaskhim,please.”

officer指指站在杨红身边的一个男人。

杨红现在才注意到这个男人,原来自己的这一场虚惊,都是因为这个男人。这完全是个扔到人海里没法认出来的那种人,现在能荣幸地引起美国海关重视,也是因为他带的那盒东西。那人现在当然是急得手足无措,满脸冒汗。杨红还没开口,那人就象见到救命恩人一般,冲着她就叽哩呱拉地讲了一通。

杨红一句也听不懂,肯定不是普通话,肯定不是周宁的家乡话,好像连广东话也不是。杨红甚至怀疑那是不是中国话,说不定是越南话、柬埔寨话、泰国话什么的,因为那个男人生着一张马来人的脸,眉骨突出,嘴唇外翻,肤色偏黑,应该是那一带的。

“Whatdidhesay?”officer问道。”Idon’tknow.”杨红说完这句,觉得四周一片安静,不知道那里出了问题,反而灵魂出窍般地想起朱Peter说过的笑话。他曾问口语班的人,说如果你只能学三个英语单词,你应该学哪三个词?那些年轻的女孩就娇憨地说要学“Iloveyou”,结果朱Peter说答错了,你们应该学Idon’tknow这三个词。

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现在你能对这个officer说“Iloveyou”?杨红又说一遍:Idon’tknow.

officer狐疑地看了杨红一眼,又把她的护照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软中带硬地问:AreyouChinese?AreyoufromChina?

杨红恨不得回敬他一句:那护照上不是写着吗?但自己的英语还没纯熟到可以吵架的地步,只好简单地回答:Yes.

officer仿佛找到了杨红逻辑中的一个大漏洞一般,举起她和那个男人的护照,一字一顿地说:YouareChinese,andheisChinese.Youdon’tunderstandhim?

可能因为他讲得慢,杨红不费力地就听懂了这几句,但她张张嘴,说不出一句话。只在心里责怪朱Peter百密一疏,口语班里没有讲到这一个场景,所以自己没有操练过这方面的回答。

如果不是语言障碍,杨红差不多要给那个家伙上一堂政治课了,不扯远了,就从中国有56个民族说起,这些民族大多都有自己的语言文字,中国还有数不清的方言,中国人听不懂中国人的话是很正常的,不要说这个从未谋面的汉子,就是我自己的公公婆婆,我也是听不懂的。

杨红在心里试图将这些话翻译成英语,然后一气呵成地说出来,好说服这个officer,但已经有另两个officer走过来,很客气又很坚决地把她和那个男人带到一间office里去了。

杨红呆坐在那个小小的办公室里,看几个officer忙进忙出的,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要把她怎么样。杨红也很奇怪这个男人带的究竟是什么。是不是一种特殊炸弹?这么小一盒,能炸出什么效果来?那么是生物武器?杨红这样一想,就很惊慌了,比那些officer还惊慌,因为那盒子里的东西真的是很可疑。刚才她又离得那么近,这会好像喉头开始发紧了。

杨红想,我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就清了清喉咙,又Excuseme了几次,Sorry了几次,但几个officer都在忙着打电话。最后终於有一个officer打完电话,眉开眼笑地对她说:Don’tworry.EverythingwillbeOK.

杨红见几个officer都静下来等候,知道是自己的救星来了,没来由地就觉得待会出现在门口的会是朱PETER,不由得想起他平日里给谁帮个忙,都是嘻皮笑脸地问人:“是不是有点无以回报,以身相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