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如果一道数学题,已经提前知道了答案,那么推导原因和过程,似乎就变得简单起来。

李琴琴麻木的挂断电话,呆坐在沙发上,一时间脑海里回荡起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

有许青舟的、有陆承的、有她那些朋友的、甚至有季涵的。

——琴琴,要去要做家教了。

——要小心呀,男人没有一个不偷腥的。

——许老师,陆总让我来接你过去。

——琴琴,我今晚不回来住了……

李琴琴想着想着,“呵”的笑了一声。

其实从很早以前,她就早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些觉察。那些缭绕的陌生气味,被藏在眼睛里的歉疚,凭空多出来的礼物,总是让人一惊一乍的电话铃声。

许青舟很小心。李琴琴也并发现任何其他女人的迹象。

所以她把这些疑惑一次又一次的压在了心底。

同性、男人……这个真相太过惊世骇俗,甚至让李琴琴有些无法接受。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想。

——家教!

就是从那时开始,许青舟频繁的外出。也就是从那时起,家里的经济状况变得宽裕起来。

那个男人给了许青舟钱?

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一场交易。

李琴琴猜到了答案。而这个答案让她想要大笑,又或者歇斯底里地大哭。

一切都始于一年多前许河的疾病。

无论悲伤还是痛苦,时间都在一分一秒地朝前走。

这世界最无情的莫无过于时间。

许青舟紧急买了机票,从丹麦朝着文城飞去。

陆承一个人留在宾馆里,点了根烟。

他并没有太多难过或者后悔的心情。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正在毁掉许青舟的家庭。

陆承想,在自己原本的报复计划里,是不是本来就有这一环?

他记得不清楚了。

所以当许青舟愤怒的冲他大嚷的时候,陆承心里竟然奇异地只剩下了平静。

这场报复什么时候才能终止,陆承,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啊!

许青舟的声如泣血。

而陆承只是冷笑,他不需要回答。

结束或者不结束,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凭心情而定,他胜券在握。

他知道,许青舟一定会离婚的。

至于如果——如果许青舟一去不复返,或者李琴琴原谅了他,让他宁愿卖掉自己的肾脏去换钱,宁愿眼看着许河死,也再也不肯回到他身边……

陆承在掐灭烟头的时候,便也已经将这一星半点的担忧随着火星一并掐灭了。

他会回来的,陆承想。正如他坚信许青舟总会属于自己。

从丹麦飞往文城的飞机十来个小时。

漫长的时间里,许青舟坐在椅子上,心急如焚。

他终于感觉到了,悬在头顶的那柄剑砸了下来,像一根脊柱一样贯穿他的身体,把他从里到外戳了个通透。

小心翼翼维持的平衡,心惊胆战掩盖的真相。

一朝之间,碎裂成锋利的碎片。每一片都带着淋漓鲜血,让他捡也不敢、粘也不敢。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许青舟情愿自己继续把真相埋葬在痛苦里。

时间从白天过渡到黑夜。

李琴琴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她的脑子乱的要死,所有嘈杂的声音响到最后,渐渐都只剩下了陆承的那句话。

李琴琴堵住耳朵,尖叫了一声,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声音赶跑了似的。

然后她抱着自己的头,又开始控制不住的哭泣起来。

陆承的声音让她的整个世界都坍圮了。那些被道德、亲情、责任、爱情、和世俗观所牢牢构建的断石残垣,就这么朝她压了下来,压得这个瘦弱的女人六神无主,喘不过气。

她该怎么办,她要朝谁救助?

老天啊,此时此刻谁能来帮帮她呢?

李琴琴把自己的眼泪擦干,拿起手机,颤抖着找到了上次生日聚会的群聊。

屏幕画面上,消息还停留在她们分别时,朋友们纷纷说自己已经到家,并让李琴琴带着女儿一路小心的言辞。

群聊里七个人,有老师也有行政教务,偶尔聚在一起吐槽难带和学生或者苛刻的学校制度。

她们称得上是朋友但又没有亲密到无话不谈。毕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家庭。

可即使这样,那些脆弱的友情,在此时此刻也显得尤其温暖。

李琴琴心乱如麻,打字的手不断颤抖,一行话反反复复改了好几遍,才把错字都改掉。

她太想找个人依靠了,无论那个人、或者那群人是谁。

你们现在有空吗,能不能陪我说说话,我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怎么办好。

李琴琴发完消息以后,放下手机,过了片刻又重新解锁补充道。

因为上次我们聊的事情,好像成真了……

几分钟以后,手机疯狂的嘀嘀嘀尖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