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灵帝墓

杜含章在开车,打电话用的是外放。

余亦勤听见“地妖”,注意力立刻从人偶身上移走,留神听起了通话内容。

“单就头身分离这一点,确定不下来吧?”杜含章说,“这种类型的葬坑在全国范围内并不少见,而且妖物具有流动性,她也可能是外地过来的。”

“不过你要是捉住了她,当着她的面将骸骨殓走,她要是特别激动,那这里应该就是她的家了。”

原理和屋主面对野蛮拆迁的时候反应是一个道理。

陆辰:“我知道,只是随便关联一下,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

那边乱哄哄的,杜含章听不清是在闹什么,说:“你要说的是什么?”

陆辰话锋突变道:“问你过不过来考古。”

会用符,是顾问,是稀奇古怪事物的行家,这会儿又有人请他去考古了,不过余亦勤适应力一流,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他也不会嫉妒别人有才而他没有,就当旁边坐的是个全才。

“全才”其实没那么全能,闻言也有点不理解:“我一环境顾问考什么古?考古你不应该去找文物局吗?”

“找了的,就是听文物局的领导说这儿可能有个灵帝时期的墓,才专门跟你说的,”陆辰顶着挨批的风险小声道,“你不是一直在找这个墓吗?”

这话一出,余亦勤和杜含章的眼神陡然都变了。

历史上有不少灵帝,但他们不约而同,关注的对象都是一个,就是厉朝的倒数第二位君主厉灵帝。

古谥法里有云,不勤成名,好祭神怪曰灵,史书里记载的灵帝贺兰柯正好符合。

史书上称,贺兰柯一意孤行,力排众议地废除了儒释道,盲目尊崇矜孤异族,挑起诛魔战役,也就是以惨烈著称的“酉阳之战”,导致天下生灵涂炭。

要不是人间的史书都是后人所修,而改朝的新帝祈仁宗段盈是他的契亲,贺兰柯的谥号可能会更差,被追封成“炀”也说不定。

余亦勤并不纠结谥号的好坏,他在意的点在于秃鹫接受到的记忆传承,正好就断在了那场大战的中途。

淳愚也就是他们的族长在酉阳城里失踪,很快他的共命鸟也出现了濒死的迹象,这说明共命人也已经离死不远。

不久,前任的共命鸟果然死了,可它死前却又生出了一枚卵,卵孵化出来就是如今的古春晓。

然后传承既然没断,那么族长也就还在,只是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值得商榷。

余亦勤并不记得这些,因为在秃鹫孵化之前的三百多年,他一直都躺在厉朝都城济武的护城河底,和淤泥以及软泥下的水草和白骨为伍。

是谁将他丢进的河里?他又为什么神奇地没有被淹死或者泡烂?

这些和灵王墓一样,都是未解之谜,只是灵王墓举世瞩目,而他没人关注。

古春晓在水里破壳,毛都没长齐,差点就淹死了,她出水以后在岸边的树上蹲了几年,直到狗屎运爆棚地捡了颗妖丹化形,才将余亦勤从水里拖出来,磕磕绊绊地守了五十年,然后他才睁开眼睛。

是古春晓告诉的他,他是谁,来自哪里,他们又要往哪里去。

如果淳愚还活着,他们就去找他,如果他死了,就去找他的继承人,共命鸟天生有追随共命人的本能,而余亦勤去哪里都无所谓。

但是提起淳愚这个人的时候,他心里确实会有一种牵挂的感觉,淳愚应该是他的故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梦里的那个。

要是古春晓在,余亦勤或许还可以问问她,只是她目前下落不明,不过即使在家,她很大可能也不知道。

作为矜孤族的活“史书”,秃鹫那颗杏仁大的脑子里装着几千年的变迁,沧海巨变都只能留下寥寥数笔,余亦勤更是沧海一粟。

甚至因为传承仓促,兼而还有三百年的断层,她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下来,对他的印象就像早期的史书里的后宫和部分大臣,只有一个称呼,知道他是古旃,是他们族里战斗力最强的人,并且她自己,也没有得到共命人给的名字。

所以重新入世的时候,余亦勤给她和自己都取了新的名字。

它明明是只秃鹫,却喜欢咕咕咕地叫,也喜欢睡懒觉,就叫古春晓。

然后他自己因为旧迹难寻,只有身上揣着本泡得不成样子的书,书名和内容早都糊了,剩下序里还有几个勉强能看出轮廓的小楷,就挑了三个相对来说最清晰的字,随便凑了一个名字。

余自生来愚亦钝,唯事异者勉称勤……

这些字写得还挺好看,瘦硬有神,极具筋骨,大意是我这个人生来愚钝,只在稀奇古怪的事上还能勤快一点。

余亦勤确定不是自己写的,他没有记忆也会写字,但风格跟这个完全不同,而且他对“异者”也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