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人衣冠

以前人们管人间的杀人狂魔叫人屠,可人屠杀了人,死者的尸身还会在,可是人衣冠不一样。

他们杀了人妖鬼,死者皮肉尽消,只会剩些身外之物,凑合立个衣冠冢。

所以古人有言,闻有衣冠,附伪命者,好杀无赦,杀不留痕,这种人就是人衣冠。

余亦勤转过头,看见说话的人站在楼梯平台上。

来人约莫四十上下,中等身材,瘦长脸,下垂眼,表情也阴沉,此刻正盯着杜含章,神色里有着明显的怒气。

迟雁看见他,忽然有点心虚,视线飘出去,盯着栏杆小声地叫道:“副站。”

这是她们办里的副站长冯文博,可能是全市最厌恶和防备杜含章的人。

这一点杜含章心知肚明,不过仇视的作用是相互的,他对冯文博也没什么好感,打交道的基本原则就是这人堵心,他就舒适。

此刻他站在高处,目光俯视下去,跟没听见别人嫌恶的语气一样,礼貌地笑道:“这个我可不敢当,冯副站,好久不见了。”

冯文博巴不得这辈子都看不见他,冷冷地说:“别忙着谦虚,就你身上挂着的那一百多条枉死的命,这个你当之无愧。”

余亦勤注意到他用的是“命”,而不是人命。

不过不管是什么命,放在和平时代的今天,牵扯到一个人身上,都是一个足以让人联想到“杀人狂魔”的数字。

所以杜含章是杀了一百多个人妖鬼吗?

余亦勤静静地瞥了他一眼,感觉他不像任何一种狂魔,反而只会让人联想到衣冠楚楚,衣冠辐凑之类的词句。

有些人过于顽固,只有他说的是理,别人说的都是屁。

杜含章觉得冯文博就是这种人,听见这句懒得说话,摊了下手,一副“你高兴就好”的架势。

冯文博每次跟他说话,都感觉拳头打进了棉花里,自己气的不行,杜含章却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那副虚伪的皮囊只能看得他更加窝火。

“你来这儿干什么?”他含怒踱步上来,语气里满是质问,“这里是内部人员办公区,谁让你们进来的?”

这一个“们”字,算是把余亦勤跟杜含章凑成一伙的了。

余亦勤被他拿眼尾一扫,虽然对前情还一窍不通,但是感觉到这人的官架子了。

也许是因为没当过官,余亦勤不喜欢架子大的人。

放他们进来的人是在门口值班的陆辰的队员,杜含章不想让小孩平白挨骂,避开了说:“我们是梅半里案件的目击者,过来配合调查。”

比起目击者,冯文博更倾向于觉得他是肇事者,当即斜着眼去审视迟雁:“是吗?”

“是的副站。”迟雁不觉得自己这算说谎,因为这两本来就是来提交证据的。

“配合调查需要到顶楼来吗?你们刚刚只是在交谈吧?而且谈的还是案情,小迟,”冯文博的目光锐利起来,盯着迟雁说,“这些你好像不应该跟外人说吧?”

副站是办里是二把手,身上有些积威,迟雁看着领导的眼睛眯起来,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被看穿的错觉。

这种感觉让她有点慌乱,迟雁心里惊了一下,临到当前居然忘了该怎么说。

她只要沉默,或者答的支支吾吾,基本都能证明冯文博目光如炬,蒙的都对。

迟雁心里越急,脑子里就越空,就在她下意识地准备去看杜含章的时候,一直沉默的余亦勤突然开了口。

“不该跟外人说,又何必找我们这些外人来配合什么调查?”

余亦勤迎着冯文博转过来的冷厉面容说:“还是说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才是你们防异办谢谢别人配合调查的态度?”

杜含章听出来了,他这话针对的不仅是冯文博,还有陆辰,这让杜含章倏然感觉,余亦勤看着闷不吭声,其实脾气怕是不小。

陆辰已经溜了,剩下冯文博独自扛着他的仇恨,像是终于注意到了他似的,态度居然和缓了下来,比面对杜含章和迟雁时都要好。

“你又是谁?为什么这么说?”冯文博费解道,“我没有对你们挥之则去吧?我说的是你们应该在二组所在的三层交谈,而不是在这里。”

余亦勤感觉他的情绪好像只是在针对杜含章,对自己还算有礼貌和耐心,便报了下姓名。

这时,旁边的迟雁已经回过了神,插进来解释道:“副站,是我让他们上来的。因为那个三十三天虫比较特殊,它吸食了血液之后的颜色,会随着寿命的缩短而变浅,现在它们都连在仪器上,不好取了拿下去,所以我就叫……”

“组长”习惯性的涌到嘴边,被她用理智吞了回去,迟雁在心里大呼好险,说:“杜含章和余亦勤上来看对比色,我们想试试用颜色演算它的寿命,进而反推它被种到那个井里的时间,再去追踪布阵者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