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槿之出了点事——”

傅柏秋呼吸一滞,本能地站了起来,身体里像有一股喷薄欲出的能量,驱使着她做出些行动。

比如拿包,比如走到门边穿鞋。

她说了个“好”字,电话挂断后,短信收件箱里新进了一条消息。

一家私人医院的地址,在榕城的另一头,与她所处的小区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傅柏秋把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都想了一遍,心底蓦地涌起强烈的不安,她按了按太阳穴,迅速披上大衣,循着夜色跑出家门。

开车横穿榕城南北要一个小时,她不敢开太快,路上红灯又多,等得她握着方向盘的掌心直冒汗。

她满脑子都是“时槿之出事了”,进而猜想是“很严重的事”,自然而然忽略了对方出事为什么要通知她这个问题。

穿过市中心,人流量渐小,傅柏秋提了点速,车身疾驰在夜色中,化作一道模糊的光影呼啸而过。

一个小时后,她赶到了地址上那家私人医院。

医院外形像连座城堡,内部整洁敞亮,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位穿制服的护士,面带微笑,像是酒店迎宾。

傅柏秋礼貌向她们询问了电梯的位置,进去,手指颤巍巍按下楼层键,身体虚脱般靠着轿壁。

看着楼层数字一点一点变化,她像个奄奄一息回光返照的垂暮老人,用发软的腿支撑起身体,强打着精神。

电梯“叮”一声,门打开,她闷头往外走。

外面是一个圆形大厅,正对电梯门的白色玄关后摆放着两盆绿植,左边沙漏状圆柱顶嵌着杏黄色顶灯,右边是两组加长沙发,上面坐着几个男男女女,整层楼只有一间单人套房。

“傅小姐!”时恒之看到她,立马站起来迎上去。

其余家属跟着起身,目光投向这边,傅柏秋一眼扫过去,只认出了时槿之的父亲时清远,和姐姐时榕之,旁边那位中年女人和她牵着的小女孩,她没有印象。

“出什么事了?”她定了定神,收回目光。

时恒之看了眼病房门,面色凝重:“十九号晚上槿之晕倒了,送来医院没有生命危险,但就是怎么喊都喊不醒,睡了三天,下午她自己醒了,一睁开眼睛说不认识我们,要找毛毛……”

他顿了顿,看向傅柏秋的目光充满希冀。

“我记得她关系好的朋友里,只有你的小名叫毛毛,以前你还经常来我们家玩。”上次送妹妹去医院的也是她,电话里说过一次名字,他想起来之后便记住了。

傅柏秋脑子里“轰”一声,耳边不断回响着附一院那位医生的话。

【重则出现认知障碍,甚至可能永久失忆】

她双手捏紧自己的衣角,掌心被薄薄的汗濡湿,轻声问:“我能做什么?”

说出这话,时家人明显都松了口气,只是时清远的脸色更加凝重,眼眸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能不能麻烦你,先哄她吃药。”时恒之目光真诚地看着她,表情谦和有礼。

印象中,妹妹与这个朋友很久不来往了,他只当是两人都已经长大,各自忙学业、事业,不再如年少时有大把的悠闲时光去维持纯粹的友谊。

而今有求于人,自然要客气些。

可直觉告诉傅柏秋,他还有话想说,但并不打算一次性说完。

“什么药?”

“医生说她的大脑有受药物中毒影响的迹象,目前失忆不清楚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需要吃药控制,否则情况会继续恶化,但是她不愿吃,也不相信我们。”

“恶化到什么程度?”

时恒之眼中流露痛苦神色:“不好说,可能性最大的是精神分裂,但也有可能慢慢痊愈……”

他说完,傅柏秋眼角余光瞥见时清远揉着眉心坐了下去,胳膊肘支着膝盖,双手捂住脸,重重地叹了口气。

姐姐时榕之抹了下眼睛,转身安慰父亲。

一旁的中年女人则搂紧了小女孩,那女孩小声问:“妈妈,精神分裂是什么意思?”

“别乱说话。”女人瞪了孩子一眼。

傅柏秋突然想起自己的家人,想起一句话: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她这一生只有归途,知道自己将要去往何方,那是每个人都逃不过的宿命,因为她无牵无挂,所以从容。但她心底深处留有执念,那便是时槿之欠她一个解释。

如果不在乎,何必执着于解释,如果不在意,今晚她不会来,当初更不会心软。

这么多年,每当她想起时槿之的时候,总是不断为对方找理由,潜意识里仍然信任对方。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变得渺茫,她还是没能走出被舍下的阴影。

她很矛盾,是要就此撇清与时槿之的关系,还是就这样让两个人不明不白地捆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