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时槿之木木地站在双黄线外的左转道上,眼神空洞,形同雕塑,急刹的小轿车缓缓绕过她继续行驶,一辆接一辆与她擦身而过。

傅柏秋瞬间想起了那个被后八轮碾碎的男孩……

她心脏蓦地揪了起来,等不及这波车流过去,艰难小心地穿过半条斑马线,拉住了时槿之的手腕,怒斥道:“想自|杀不要选大马路!祸害人家司——”

话未说完,她见时槿之像木头一样毫无反应,余下的训斥堪堪咽回肚子里。

犯病了吗?

随时随地毫无征兆地犯病吗?

天寒地冻,嘴里呼出来的气息化作淡淡白烟,消散在空气中。

“时槿之……”她低声喊她,掌心一点一点往下握住她的手,加重了力气,“醒醒。”

两人站在繁忙的车流中间,像迷途无助的流浪者。

傅柏秋看着时槿之茫然的脸,听着耳边汽车鸣笛声,紧张得心脏猛烈急跳,陡然生出一股焦虑烦躁的情绪。

她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但凡刚才有一辆车没刹住,后果都不堪设想,今天是在马路上,明天会是在哪里?时槿之不可能24小时呆在她眼皮底下,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把对方拴在裤|腰带上。

真出了事情,她负不起责任。

“毛毛,怎么了?”耳边熟悉的声音,傅柏秋回过神,抬眸对上时槿之疑惑的目光,蓦地松了口气。

她握紧了她的手,收回视线,“没什么,走吧。”遂牵着她过了马路,走到自己车边,为她打开副驾驶的门。

时槿之低着头回忆刚才发生的事,只记得自己惹毛毛生气了,然后追出来,明明已经看着那人走了很远,这会儿却不知为什么牵着自己的手。

“上车。”傅柏秋松开她的手,催促道。

“不是去吃麻辣烫吗?”

傅柏秋紧盯着她毫无歉意的脸,暗暗做了几次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跟一个精神病人计较。

“那行,去吃吧。”她关上车门,摸出钥匙按了下锁,转身走在前面。

时槿之快步跟上她,视线扫过她垂在身侧的手,犹豫了一下,没敢主动去牵,只轻轻挽住了她手臂。

.

不是放学时间,店里没几个人,一进门,闻到的还是熟悉的味道。

可以明显看出店面翻修过,招牌没换,内部拓宽了面积,增加了几套桌椅,环境也比十年前更加整洁亮堂。

时槿之选了一处靠窗的位置,把包放在椅子上,轻车熟路地拿起篮子和夹子,拉开冰柜门。

她似乎很开心,嘴角带着笑,看到什么都想吃,像个馋嘴的孩子。

傅柏秋不自觉弯了弯唇,拎起她的包走过去,小声提醒:“人不在的时候别把包放座位上。”

“没关系,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时槿之漫不经心地说着,顺手夹了几片培根肉。

她的篮子里装满了荤菜,唯独几个海带结被深埋其中,孤零零的一点绿。傅柏秋皱了下眉,忍不住道:“少吃些肉,不卫生。”

边说边抢走了她手的篮子,把鱼排、鸡柳这些看着就油腻腻的东西放回去,然后唰唰唰地拿了些青菜、土豆、金针菇,端去前台称重。

时槿之:“……”

傅柏秋此刻的表情与十六岁时如出一辙,眉心微微拧着,漆黑的眸子里透出几分严肃,嘴唇紧抿,像是在认真地解数学题。

以前她数学不好,傅班长没少给她补课,教她写作业,同一道题她必须要听傅柏秋讲两遍以上才能懂,这样每次讲题的时候,她就可以近距离偷偷地看她。

至今班长仍然不知道这是套路。

时槿之敛下眼眸,不禁心神荡漾,笑意从眼睛里蔓延到唇角,藏也藏不住。

结了账,两人各自拿着号牌坐到位置上等待,傅柏秋心不在焉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桌面。

她得想办法把时槿之弄走。

从前她们交往时,双方父母都不知情,傅家只是纯粹的商人,爸妈思想开明,包容有耐心,而时家背景深厚,有|权有钱,家风较为保守,这种情况下时槿之想对家里人出柜是非常难的,毕竟那时候翅膀还没有硬,在国外念书和生活各类开销都需要家里支持。

可目前除了联系时槿之的家人,没有其他办法。

她担心到时候会不小心“被出柜”,以时老爷子那个脾气,不打死时槿之才怪。

等了一会儿,前台叫号,她们一前一后去取了自己的那份,端回来坐下。

傅柏秋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吃过这东西了,自从踏入殡葬行业后,她一天比一天更珍惜生命,深知病从口入,垃圾食品一律不碰。

她碗里稀稀疏疏飘着几片菜叶子,也没有放任何额外的调料,清淡得很。

时槿之看了看她的碗,又看看自己的,微微眯起眼,笑着说:“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